周慈是从张月隐的梦境中看见这些往事的。
顾焰当时告诉张月隐,你这样的出身,指望皇帝给你皇后的位置是没有用的,说到底皇后也只是万人之上,可还是皇帝底下的。
皇帝哪天再吃到一盒不顺自己心意的糕点,照样能找个由头把她扔进冷宫里。
顾焰可以让张月隐死后可以变成厉鬼,但张月隐生前不妨也朝着当皇帝的方向努努力,要是真坐上了龙椅,也算死而无憾了。
若从评判一个人界女子的角度看,张月隐未免太过毒辣,从当初在云水村没有半分犹豫就拉那些无辜女子下水,到后来残害宫女、太监、嫔妃、侍卫,都绝不是一个稍稍有一点同理心的人可以做得出来的事。
顾焰虽然不介意,张月隐毕竟只是凡人,他不会对蝼蚁真正设防,但多少留心不希望张月隐做出超过他控制范围的事情。
他也教过皇帝一些禁术,除了皇帝苦苦哀求,也有希望这两位互相牵制的意思。
而今顾焰已在焚心牢生死不明,张月隐所会的禁术完全能牵制住皇帝,但两人都是凡人,如若进入梦中,两个人对禁术都是“会一点但不多”的水平,在梦里就只能互相折损元气精力。
张月隐已除掉皇帝周围的心腹,换了一批能为自己所用的人,可皇帝如若驾崩,验尸牵涉的关系她无法打点,如果真是毒杀或者一刀把皇帝捅穿了,她毕竟没有家族庇护,还是只能落得弑君被诛九族的下场。
她只提着一口气,赌皇帝同她哪个撑不住先去同阎王会合。
周慈和赤凰试着在张月隐的梦境中化成她所残害之人的面目狰狞的厉鬼,但张月隐都毫无惧怕之意。
“这个疯子,”周慈低声骂道,“难道她就没有任何害怕的东西吗?”
周慈福忽地灵机一动,顾焰!她可以化成顾焰的样子。
张月隐没有人类的价值观,她只知道孰强孰弱,而她的认知里,唯一强过她、需要怕一怕的人,只有顾焰。
果然,张月隐在梦中见到“顾焰”,一张脸上几乎盛不住惊喜之色:“顾先生!你可算回来了!”
周慈同顾焰朝夕相处过太长时间,模仿起这个人来行云流水一般自然,而在梦境中凡人对神识控制的能力更弱,张月隐更是丝毫找不出破绽。
张月隐见到的顾焰同她印象中的一模一样,脸上总莫名泛着一股嘲弄之色:“张姑娘,好久不见啊。”
张月隐像见到了救世主一般,尖叫道:“杀了狗皇帝!顾先生,求求你!”
她无论如何却没有料到,顾先生根本没有像往常那样温声同她说话,而是冷声笑道:“为什么?”
张月隐瞬间愣在了原地,为什么?世界上的事情哪有为什么?这话不是顾焰告诉她的吗?
她试图朝顾焰奔跑过去,但双脚仿佛变成了万钧之重的岩石,再无力于平地上挪动半分。
周慈一路奔波,明面强撑之下的本能是心力交瘁,然而还是在张月隐错愕的这一瞬间调动全部的心神,噬魂术下所有的怨气所有的怨气瞬间涌入张月隐的神识。
噩梦中的惨叫声响彻天际,然而这堵宫墙之外,除了隐隐好似冤魂低声啜泣的风声,便连宫人私语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皇帝从噩梦中醒来,这是他这段日子头一次醒来没有见到张月隐那张美丽骄横而扭曲的脸,他知道以后也再也不会见到她了。
除了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下之外,他竟有怅然若失之感。
张月隐死了这件事,始终是没有她还活着再被他居高临下地折磨更值得庆祝。
皇帝的眼神早已比不得年轻人,然而隔着繁复的帷幔,他依然知道对面站着一位恍如仙人的少女。
周慈见皇帝醒来,便说:“宸贵妃凤体染恙,为不影响宫闱,我们要将她带走了。”
除了张月隐和顾焰,根本不会有人同他这样说话,冷冰冰的声调、不容置喙的语气,强者对弱者说话时不带一丝拒绝余地的天然高高在上的立场。
皇帝又阖上眼睛,除了轻轻嗯了一声以外,没有气力做任何反应。
赤凰早已将张月隐无知无觉的躯体带走,周慈留下来,打算安抚好皇帝的情绪,以绝后患,再做自己的打算。
她同赤凰便在此处分道扬镳,既然魔族如今只怕云霄路这个屏障倒塌,而附在云霄路上的原冤魂的怨气大部分来源于张月隐,只要赤凰将张月隐的魂魄度化掉这些怨灵,魔族暂时便不必担心结界损毁一事了。
倘若魔族没有要事,周慈以为当今之际再回那里便毫无意义。
凭借赤凰庇护混吃等死的日子,她无论如何是过不了的。
沈岸同洛溟游山玩水,再靠着沈兰思联系这位都不知是否可能,而上修界早已知晓她的身世,算是明面上撕破脸了,回苍山更是痴人说梦。
她不若去合欢宗找李见月,正好亲身去探探巫云神木的来头,顾焰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