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冬进里屋的时候,还没动几下,热了一身的汗。
屋内炭火烧的旺,明明是深秋的日子,却烘热如夏,加上紧闭的门窗,更是发闷。
已经到了要传午膳的时候,见床榻那边毫无动静,闻冬便不打算叫人了,正欲出门,又听得屋外一阵骚动。
她微皱眉,小心出了屋,刚回身就见院外女使走来:“夫人可起了?”
“又在闹什么?”闻冬压低声音怒道,“夫人昨夜睡得不好,刚睡得沉些。”
女使也无奈:“是宁阳宫那位来了,闹着要见夫人。”
“可是夫人还没起呢!”
“我起了。”
屋内骤然传来一声气弱的声音,微不可闻,门外二人却听得分明。
还未等闻冬说什么,里头人接着道:“传膳吧,我陪小殿下一起用点。”
女使应声,转身吩咐去了,闻冬连忙进屋,却见里头人已自已拉开繁复的床幔,赤着脚站在床边了。
乌发散落,略显凌乱,许是刚睡醒,眸子里点点泪花,明明屋内闷热的很,脸色却苍白,就连唇瓣都没什么颜色,病恹恹地垂着眼,好似拢着一层脆弱的朦胧。
闻冬惊地上前:“快坐下!赤着脚回头又要病了!”
叶明熙扯了嘴唇,自嘲笑笑:“我这身子,病与不病,又有什么差别呢。”
“姑娘!”
闻冬瞪了她一眼。
明明早已成亲嫁人,人前也会喊夫人,但闻冬是从小侍奉的,一着急就顾不上称谓了。
炭火烧的盛,仅是伺候穿衣,闻冬便是满头大汗了,而叶明熙坐在镜前,望着自己苍白依旧的面容,有些出神。
闻冬替她梳妆,一时静谧。
“回头小殿下再来找我,将我喊起便是。”
闻冬替她委屈:“您昨夜一直睡得不好,天亮才稍安稳些,如今小殿下正是顽皮的年纪,我担心您累着。”
叶明熙只是轻笑,望向刚开条缝的窗,没有回话。
*
“姨母。”
午膳刚摆好,便听得一声奶呼呼的撒娇。
叶明熙还未抬头,小火炉一般的团子便冲到自己怀中,紧搂着自己:“姨母…您好久没来看我了。”
还未等叶明熙说话,小团子在她怀中嗅了嗅,抬起脸来担忧道:“姨母,您又喝药了。”
每日早晚定点的两碗汤药少不了的,今日起的迟,刚刚才喝完。
叶明熙笑着抱起他:“姨母身上不好闻了是不是?”
“不!”小殿下将她搂的更紧,“姨母身上香香的,跟母后身上的味道一样,叫人安心。”
说罢他又有些黯然:“父皇病重,母后也忙碌,瑄儿只有姨母了。”
叶明熙爱怜地摸着他毛茸茸的脑后,没再说话。
二人用了膳后,小殿下还不愿回去,赖在她身边:“姨母,我乖乖地描字,不吵你。”
叶明熙怕他热着,叫人去了几盆炭火,又开了门窗。
闻冬看在眼里,几次想开口,却还是沉默。
小人儿就跪坐在她腿边,支了张小桌子,安静地练字。
才四岁的年纪,往常人家正是撒泼闹腾的时候,他尚且跪不端正,却能乖巧地写字。
闻冬说他顽皮,哪里的话呢,如今不太平,官家久病不起,她的亲姐姐把持朝政,背了一身妖后的骂名,他虽贵为太子,却无人呵护,宁阳宫冷寂,他这样小的人儿,如何能不懂事。
叶明熙瞧着他的身影有些眼热,支着头去看窗外。
深宫里的深秋,更显得晦暗,已经好几日见不着日光,沉闷地叫人心中郁结。
“咳咳咳……”
猛然被秋风灌了满脸的叶明熙咳喘不止,愈咳愈烈。
“姨母!”
“姑娘!”
闻冬急忙跑上前,将手中的东西随口搁在软榻上,从怀中掏出药瓶,凑到她鼻下:“快,姑娘。”
直嗅了满鼻子呛辣的药草味,叶明熙才渐渐平缓,面色愈加雪白,上不来气般地微喘。
小殿下吓坏了,哭的脸蛋满是泪花:“我,我回宁阳宫了,我不吵姨母……”
叶明熙拉着他,等气匀了,才缓缓扯了笑:“姨母是被风吹了,瑄儿别怕。”
“姨母……”小团子扑到她怀中,哭得直哆嗦。
闻冬将窗户关严实了,才把榻上的东西拿起,哄他:“殿下,您看,这是刚送来的鸡心柿,可甜了,您吃一个吧。”
叶明熙瞅着她手中的东西,怔然晃了神。
闻冬给小殿下剥了一个,为安抚他,叫人带他去了隔间。
回身看见叶明熙的神色,心下叹息,轻声道:“这是渔阳那边今年送来的,夫人也吃一个?”
往昔种种年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