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到痛的时候,心已变得麻木。
乖宝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吓到,停止了哭泣,只在那里抽噎。
张虹蹲下来抱住他抚摸他的头,声音温柔:“没事了,妈妈替你打回去了,不哭不哭。”
乖宝躲在她的怀里,一双眼睛偷偷地往外看。
张虹也冷眼朝她看去,一字一句地警告,“给你吃给你穿你还真把自己当大爷了,我告诉你许雀,这个家是我让你住进来的,我不想让你住你就得立马给我滚蛋!下次再让我看见你碰乖宝一下,你要么滚,要么死!”
许雀站在那里,不敢捂着脸,垂着脑袋,不断小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大点声!”
她咬咬唇,控制住眼泪:“对不起。”
张虹这才满意地走过来,温柔地摸了摸她肿胀的脸,轻声道:“你爸不要你,妈妈要啊,你只要乖乖的听话,妈妈打你是因为你做错了事,不是因为妈妈不爱你,知道吗?”
许雀无力地点点头。
关上小卧室的门,许雀抵着门坐在地上,抱着腿,将头埋在膝盖里。
一片暗寂里,听不到她微弱的哭声,她紧紧抓住手臂,胸腔起伏。
如果有灯光,一定能看到她因用力而发白的手指。
过了很长时间,这无声的发泄渐渐融入悄无声息的黑夜里。
清冷的月光落在书桌上,夜色寂静地能听见她的灵魂,她抬头看向窗外,忽然站起来朝窗边走去。
许雀爬上桌子打开窗,往下看去。
一楼住户窗户上架着雨棚,雨棚是自己焊上的,上面铺着一层铁皮。住在这里的人上年刚搬走,据说是去外地投奔儿子儿媳了。
不是心血来潮,这想法早就在她脑海里走过千万遍,今天,她终于有勇气将它实现。
许雀抓着窗户伸脚下去试了试雨棚的承载力,然后谨慎地把另一只腿也挪下来。
扒着窗户框,从外面看,才发现一直关着她的那扇门是多么的狭小。
她小心翼翼地转身,还是不可避免地发出“铛铛”的声音,这声音却被草丛里的“熬夜乐队”给抵消了。
许雀看向面前的草地,虽然只是一层楼,但还是有将近三米的高度,她从没跳过这么高,不由得反复深呼吸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都到这个地步了,她决不能回头。
她跳下来,落地的那瞬间,脚跟一软,她顺势倒在了杂草里。
胸腔一阵震颤,柔软的草轻轻地托着她。
许雀痴痴地看着眼前的景色。
天空无比纯净,一轮明月静静地躺在里面,它亮的惊人,好像一盏巨大的灯泡。
蝈蝈的叫声也同样清晰,仿佛在她的心里唱着歌。
许雀觉得自己被净化了。
余光里闪过模糊的光。
她朝那边看去,看到五楼的窗台上倚着个人,月光消掉了部分手机屏幕的光,将他脸部的轮廓照得更加完整。
他高高在上,在看着她。
猛地,许雀坐起来。
她爬到一旁的阴影里将自己的小小身体缩起来,不敢置信地望着那边。
……
顾行也双手趴在窗台上,夜风清凉吹走白日里的闷热,他视线从草丛那边收回继续看向手机。
手机上面是发小李惊帆发来的信息:说着话呢你怎么没音了?
他没回,那边又自顾自地道:哦,看美国妞了。
李惊帆以为他在国外,顾行也不解释,又往草丛那边看了一眼。
打字:看人跳楼。
李惊帆震惊了,发段语音:“卧槽,有没有出人命,报警没?你这去美国才多久就围观一起命案,啊,我也想去了,可惜我爸不允许。对了,你家那……“
被顾行也无情地又点了一下,声音戛然而止。
下面一段长达四十几秒的他点都没点,手指轻动,又打了两个字:二楼。
李惊帆:啊?
顾行也给他发语音,手指点了下去,好长一段时间后才开口:“准确地来说,是从约两米的高度往下跳。”
于是一分钟后,李惊帆暴怒了:“你他……”
又被顾行也点没了。
李惊帆打字:你他妈给我录那么长的蝈蝈声我还以为你突然转性变文艺青年,那么长时间不说话玩我呢!还给我约约约,到底是准确还是约啊?这是跳楼吗,你直接说跳高,跳高都比这高!
顾行也说话的声音被风吹到许雀的耳朵里,字正腔圆的咬字,尾音略带着些慵懒,音色却像今天的天空一样干净、明亮。
她抱住自己缩在角落。
右脸上肿胀的地方灼烧感依然存在,她不确定方才在澄澈的月光下,他能否看到。
心里那一丁点儿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