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卞王后当着曹植的面,让人把初见月召来,跟她说了要在昭台宫给三王子准备书房的事,问她愿不愿意进去伺候。
初见月心说进书房好啊,查找文献方便多了,所以欢天喜地满口答应。
曹植也喜出望外。
卞王后命人把内院南厢房收拾出来,摆上书架、条案,又传命打开芸香阁,让曹植入阁选书。
曹宇和曹叡听了也跟着去,保镖一样跟在曹植和初见月身后,
四个人你挑一卷我挑一卷,一会儿工夫选了一垛。
仆人们一趟趟地,把选出来的书往南厢房搬。
初见月打开一卷竹简,看着满篇圆不溜丢的线条头大如斗,泄气嘟囔说:“瞎了!一个也不认识。”
曹植探过头看了一眼,忍着笑说:“你也是会挑,选了本老书祖宗《史籀(zhou)篇》,都是些大篆古字,除了潜心研究金石铭文的大家,现今已经很少有人认识了。”
“金石铭文?”
初见月眼睛亮了,“你再说一遍,你这个金石铭文什么意思?”
“就是刻在石鼓、青铜器这类器物上的古文字,一般刻在大秦以前的老器物上,周朝时候的东西居多。”
初见月顿时摸了电门一样精神抖擞,竹简往怀里一揣说:“这个我得学!八斗君认识几个金石大家?能不能帮我请个先生?”
曹植笑了说:“你能耐烦学这个?那行,等我留心寻访一下。”
曹叡不声不响走过来,把一卷绢底麻纸的卷轴书塞到初见月手里。
“咦?”
初见月转着头四下里看了看,有些吃惊地问:“你从哪找来的纸质书?”
曹叡往旁边耳室一扬下巴。
“切”!
初见月抿嘴笑了,低头将卷轴展开一圈,蓦地两眼放光,“啊~”地一声大叫。
一直在她两步范围内转悠的曹宇,闻声立刻跑过来,一叠声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初见月手都抖了,眼睛直勾勾盯着题首大了一号的汉隶体墨字,结结巴巴地读道:“五、藏、山、经!”
她快速将书一收,眼神热烈地望着曹叡问:“还有没有这一类的地理书了?!你快再帮我找找!最好是——关于蒲昌海(注:即罗布泊)和楼兰国那些的!”
没等曹叡答话,曹植接过话头说:“我记得《史记·大宛列传》中有提到:于阗之西,水皆西流,注西海;其东之水,水皆东流,注入盐泽。
哦,盐泽就是你说的蒲昌海。
盐泽潜行地下,西南就是黄河源头,山多玉石。
楼兰和姑师国建有城墙,临近盐泽。”
初见月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曹植,见他忽然收住话尾,立刻追问道:“再有呢?”
“再有……”
曹植想了想说:“武帝时候,有个前来投降的匈奴人说,匈奴打败月氏国,将月氏王的头骨制成了酒器。
月氏人只得怀着刻骨仇恨逃往更远的西北,因为找不到援手而无力报仇。
武帝正有打击匈奴的雄心,闻奏后即刻颁旨,招募敢于越过匈奴地盘、出使月氏国的使臣。
有个叫张骞的郎官……”
“啊,张骞!”
初见月激动了,兴奋地往曹植身前凑了凑。
曹植看她兴致勃勃的认真样,翘着嘴角说:“张骞历时十三年,到达了大宛、大月氏、大夏、康居等国。
武帝酷爱大宛宝马,曾派人带着千两黄金和纯金马一座,前去大宛求购贰师城的好马。
大宛人觉得两国距离遥远,且人从盐泽一带经过,多有死亡……”
“那时候的盐泽,就是个死亡之地了?”
初见月吃惊地问:“那时候不是还有塔里木、疏勒河等,多条河流汇注到盐泽吗?不是说盐泽水阔百里?
还不是沙漠区,经过者怎么会多有死亡?”
曹植说:“虽然水阔百里,却是个盐水湖。
湖北有匈奴骚扰,湖南水草缺乏,沿途又无城邑人烟,食物无从补济。往往数百人同往,死者大半。”
初见月听得心凉半截。
曹植疑惑地问:“毛初见月,你对楼兰和蒲昌海,为什么这么感兴趣?
我府里倒有楷书体的《禹本纪》和《山经》,你可以拿去慢慢看,有看不懂的地方,随时可来问我。”
初见月叹口气说:“笔画繁琐的楷字,我也识不得几个。
我就爱听关于盐泽的故事——敦煌、楼兰、若羌、芒崖……
这些个地名,听起来就觉得亲切。”
曹植哑然失笑道:“你知道得还不少。不过《山经》《水注》里写到的盐泽,要么语焉不详,要么一笔带过,你也就只能知道个大体方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