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意缓缓掀开眼皮,呆愣看着近在咫尺的虚影。
那人对着她,双眸微眯,正在仔细查看手里说明书。
陈书意眼眶通红,扑了上去,紧紧抱住他。
祁峥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想挣脱,可对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反抱得更紧。
要不是体温计显示她发烧发到三十九度五了,他绝对怀疑她是故意的。
“喂——”祁峥把头往后仰,双手抵在陈书意的肩膀上,凶巴巴地冲她囔道:“不要以为你生病了,就可以胡来,赶紧给我松手!”
陈书意皱着脸,鼻尖沁着一层薄薄的汗,她昂起灌了铅的脑袋,直直看着祁峥,眼里布满了红血丝,“阿爸。”
祁峥搡了她一下,没好气道:“谁是你爸。”
“我好累啊,真的好累啊。”
陈书意自顾自地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她从来没有跟人诉过苦,在阿母和妹妹面前,她不能露出半点脆弱。
她把自己活成了机器,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想自己累不累。
只有在梦里,她才敢跟阿爸说。
因为阿爸总是笑眯眯的,不会难过也不会痛苦。
祁峥没见过谁的眼泪这么多,跟水龙头似的,源源不断,偏他最怕人哭。
他腾出一只手,潦草地拍了下陈书意的背,以作安抚,“累了就赶紧闭嘴,少说废话。”
陈书意抿了抿唇,死盯着祁峥,用她那破锣嗓子委屈控诉道:“阿爸,你今天怎么这么凶啊,跟那个煤气罐一样讨厌。”
“煤气罐是谁?”祁峥顺着她的话,随口问了句。
“就是那个要跟我结婚的人。”陈书意抽着鼻子,“长得跟青蛙,不是,跟白马,不是……”
青蛙?白马?
祁峥怔住了,眼前阵阵发黑。
感情在她眼里,他长得都不算个人?
所以是他自以为是了?她其实也不见得很想跟他结婚?
那她为什么那样含羞带怯地看他?
难道说,她就喜欢非人类?
什么非人类!
他差点被她带偏了。
祁峥越想越气。
这家伙的审美果然有问题!
他哪里长得像马像青蛙了?!
祁峥深吸了口气,阴沉着脸,咬牙切齿地一点一点掰开了陈书意环在他胳膊上的手指。
陈书意看着他的动作,茫然不已,“阿爸,你要走了吗?”
祁峥语气凉凉,“对,我要回动物园。”
“……动物园?”陈书意不能理解他的话,她只知道阿爸要走了,阿爸怎么会走呢?他走了,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她死也不肯松手,因为不敢放声大哭,怕阿母和妹妹听见,只能压抑着小声抽噎,“阿爸,不要走,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们……”
祁峥突然就不动了,任由她抱着,失了片刻神。
他抬眼望向黑洞洞的远方,右手拇指下意识用力掰着中指的手指关节,良久,轻飘飘地说了句,“丢下就被丢下吧,有什么好哭的。”
*
陈书意彻底清醒过来,是在第二天下午。
房里黑漆漆的,一点光也没有。
她捂着脑袋撑床坐起,对着空气发了会儿呆。
这是哪儿啊?
她翻过身,想要打开墙上的开关一探究竟。
结果她不知道按到了什么,只听“嘀”地一声,灯没亮,窗帘反倒缓缓拉开了。
阳光倾泻而入,明晃晃地照亮了整个屋子。
陈书意一时没适应,把手抵额角上,勉强遮去大半炽烈的光线。
她眯了眯眼,视线先是落在床边空了的挂瓶上,愣了一瞬,又慢慢移开,飘向四处。
入目是超大的落地窗,华丽的法式帷幔,精致的冰晶吊灯,化妆台、衣柜……
以及点缀在各处的粉嫩鲜花,可爱的玩偶挂件。
“我天——”
陈书意土包子进城头一遭,见此,不由轻呼出声。
这也太浪漫了吧。
简直少女心爆棚。
童话里的公主大概就是住这种地方吧?
可她又不是公主,为什么会在这儿?
陈书意回忆了几秒,只记起了几个片段式的画面。
——祁峥好像要带她去医院来着,她要死要活地抱着车座,痛哭流涕,怎么都不肯下车,祁峥气急败坏,说干脆让她烧傻算了。
——她走不动道,祁峥强拉硬拽地把她拖进楼里,结果上台阶的时候,她不小心绊倒了,磕到了头。
抬手摸了摸脑门,确实有个包。
——后来好像有医生来家里,给她测了体温,扎了针,还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