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天气格外地晴朗。进入了九月后,空气中褪去了盛夏季节的燥热,天空蓝得像是深不见底的湖水那样阴凉,绵羊一样小块小块的云在天穹上随意地跑动,抬头看过去时好像离人很远很远。
洛莉娅在起床前痴迷地盯着天空中那种柔和的蓝色看了很久,然后决定今天什么也不做,她要穿上她最近最喜欢的漂亮衣服,然后找个风景好又没人的角落躲上一整天,把论文、作业和烦人的西奥多一块丢到九霄云外去。
但洛莉娅没能如愿以偿,就在她走上草坪的时候,两道几乎一模一样的声音就像蜜蜂似的在她耳边嗡嗡响起来:
“不错的裙子,洛莉娅,我喜欢。”
“如果再加上点儿金色装饰就更好了,金红色总是最棒的,是不是,弗雷德?”
“对极了,我想可以在这儿绣一整只大狮子——”
“下面配上字:狮子莉娅。”
“弗雷德,乔治。”洛莉娅无奈地停下步子,没好气地抬起头看着这两个聒噪的男孩,“这么难得的周末,你们就不能找些更有趣的事做吗?”
“事实上——”
“我们的确正打算去做些有趣的事。”
“但不能没有你的帮助。”弗雷德说着,滑稽地摘掉头顶看不见的帽子鞠了个躬,“这是我们从你记载烟花表演的书里得到的灵感,洛莉娅,所以严格来说——”
“你也是共犯。”乔治适时地接上他兄弟的话,朝洛莉娅亮了亮手心的几枚形状小巧的烟花棒,眉飞色舞地说,“来吧,这会很有趣的!”
“我很怀疑这一点……等等!把我的头发颜色变回来!你们两个可恶的混蛋——!”洛莉娅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弗雷德掏魔杖的动作,她看着自己垂到肩膀上的火红色头发,气急败坏地追上了大笑着逃跑的韦斯莱兄弟,“回来!弗雷德!我发誓我会把你们两个都剃成秃头!”
“不对!”洛莉娅敏锐地躲开一发飞来的烟花,咯咯大笑着喊,“你们别想再炸中我一下!”
西奥多抱着书路过走廊,他原本正在有些心不在焉地想着事情:有关魔药论文的撰写,有关如尼文的背诵进度——以及洛莉娅。昨晚阿斯托利亚在礼堂里向洛莉娅搭话的时候,他当然也看见了,但却立刻就撇开了视线。这一周以来,西奥多的脑子一旦空闲下来就会一遍遍地自动回放那节神奇动物课上发生的事情,他是怎么在最后一刻跳上那头鹰头马身有翼兽的背的、他们是怎么惊险地在空中飞行的、洛莉娅是如何惊慌失措地使劲靠在他身上,脸色苍白的……
对于降落前发生的事,西奥多记得尤其清楚。在洛莉娅意识到自己被他骗了之后,她的表情一下子从惊慌失措变成了羞恼和气急败坏,可却又因为他们还在半空中而不敢有什么大动作,不仅从耳根红到了侧脸,而且看上去急得就快要哭出来了,和她平常那副总是狡黠得像只小狐狸的模样一点都不一样。西奥多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看着洛莉娅紧皱的眉头,抖动的睫毛和脆弱的神情,他的心脏在那一瞬间突然软得几乎没力气跳动了,那句话也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自己从嘴里钻了出来。
又一次想到了洛莉娅那天的神情,西奥多的心情重新变得有些烦躁起来。他的思绪终于从自己的世界里钻了出来,少年少女们笑闹的声音在空旷的室外显得十分清晰,于是他低头去看,正好撞进了一团艳丽的红色里。
那是洛莉娅,她穿着一条玫瑰红色的裙子,在西奥多的眼神落下去的那一刻,她正好转过了身子,于是酒红色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在风中抖开,犹如一朵绽放的玫瑰。
轻盈飘逸的裙摆好像羽毛一样柔柔地拂过西奥多的心尖,激起一阵酥麻的痒意。他好像头一次注意到洛莉娅的皮肤在阳光下会呈现出象牙一样白皙的色泽;裙摆下露出的小腿纤细而柔软。洛莉娅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她还在愉快地笑着追赶弗雷德,那笑声就像成熟的苹果一样甜脆。
而西奥多的心底就像封闭着湖泊的山谷猛然敞开了,无休无止的大风夹着鸽群呼啦啦地挂进来,鸟儿洁白的羽毛在沉寂的湖面上划开一道道的涟漪,久久地回荡。
西奥多的手指扶在栏杆上不自觉地收紧。他第一次用这样全新的视角去看洛莉娅,好像他从没认识过她似的。原来洛莉娅不仅是他聪颖难缠的拉文克劳朋友,她还已经成为了一个青春漂亮的少女,或许还是许多男孩觊觎着准备窃取的玫瑰。
而他心中那个困扰了他许久的问题,也终于在这一刻有了答案。西奥多的眼神遥遥地凝视着草坪上那个身影,一种前所未有的喜悦和轻盈的感觉包围了他的全身,让他想要微笑,又喉咙发干。良久,他才终于艰难地从洛莉娅的身上撕下自己的视线,近乎于狼狈地匆匆离开了。
夜晚,西奥多躺在床上,很久都没能入睡。月光模糊了云层与窗棂间橡树的影子,朦胧而温柔地投在地上,像少女轻薄柔软的裙摆,影影绰绰地拂过西奥多的心尖,再次激起一阵酥麻的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