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挑了挑眉,发现餐桌对面的女孩正敏感地向这边张望,连忙对她勾起嘴角来,冲她眨了眨眼。她立刻安下心来,回了一个明晃晃的笑容,低下头去喝她的粥了。
然而他的手可没闲着。他迅速折起信纸,旁若无人地塞到自己口袋里,似乎这是一封普通的家书而已。
德拉科心里很清楚,父亲卢修斯口中的“有趣”绝不是字面上的意思那样简单。
诚然,卢修斯的小礼物,并不像是克鲁姆或者哈利的狂热粉丝们送的那种礼物,能够直接地展露出危险来:红通通的吼叫信、报纸文字所拼接成的谩骂信、未经稀释的巴波块茎脓液或者充满恶咒的大信封。
那些有趣的小礼物——以马尔福家的历史传统来看——意味着一件迷人又危险的黑魔法物品,比如给自己的敌人寄一串精美的、带着致命诅咒的蛋白石项链,或者一瓶成色良好的、掺着毒药的讨人喜欢的蜂蜜酒。
可这种不动声色的恶毒,往往比那些显而易见的危险更值得被警惕。
“琼,我错怪你了。”德拉科轻声说,抚摸着雕鸮的羽毛,“这的确是一封需要我特地留心的信件。”
雕鸮傲慢地啼叫一声,立在他的手边,不耐烦地动了动尾巴,一副“我早就告诉过你”的嘚瑟样子。
“琼,别急着走,帮我捎封回信。”少年急忙说,把隔壁的克拉布的信纸和笔堂而皇之地拿来,“文森特,借我一用。”
“哦,随便吧。”克拉布摆了摆手。他没有像平常一样高高兴兴地四下张望,反而凶狠地切着自己盘子里的煎蛋,争分夺秒、狼吞虎咽地吃着。
“文森特,给我留点!”那边的高尔不满地说,“你怎么把这一大盘子全给吃掉了?”
德拉科没心思劝他们和平共处了。
他正思忖着人生大事。笔尖停在信纸上,他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尚不知该如何下笔。
重生而来,德拉科无时无刻不对父母“纯血主义至上”的态度感到打怵。
他傲慢的父亲卢修斯,某种程度上说,对于非纯血巫师的鄙夷态度在巫师界享有盛名;这类传言不是空穴来风,德拉科作为他的儿子,或许比其他的巫师还要更了解他这种执拗。
——让卢修斯爽快地接受一个麻瓜出身的巫师作为他的女朋友,还不如让卢修斯去拥抱一个狼人或者家养小精灵来得容易。
而他传言中高贵的母亲纳西莎,的确自持高贵。她平日里虽然对自己的儿子很是骄纵宠溺,可她那股对于非纯血巫师的轻视态度也从未改变过。
——他对纳西莎同样没什么信心。他从没觉得母亲能够义无反顾地支持他。
重生的最初,德拉科忙于震惊自己的处境,忙于适应新鲜的环境,忙于去探索黑魔王的秘密;他是疏于思考“父母的传统观念”这件事的,更别提从行为上和思想上真正改变父母什么。
那时候,他看不到改变父母骨子里那种顽固的纯血观念的意义——他本以为自己此生与赫敏绝无可能。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接下来该怎么做?出于对父母的深刻了解,加之重生后对他们性格行为的细致观察,此时的德拉科对“如何改变父母的理念”这件事头痛万分。
自从德拉科与赫敏确认关系以来,他就可耻地沉溺于温柔乡里,选择逃避这个问题,无视那些来自父母的“问候”。
每天一睁眼,他的脑子里全都是她。他忙于隔着一条走道,朝着那朵长在格兰芬多餐桌上的小玫瑰花眉来眼去,任性地对这花朵底下潜藏的荆棘丛视而不见。
现在,当一切退无可退的时候,德拉科的脑海里猛然回荡起邓布利多曾对他说的话——他们在讨论是否要让哈利退出三强争霸赛时说的话——“逃避永远不是解决办法。”
只有面对问题,才是解决问题的开始。
面对现实吧,德拉科·马尔福,他对自己说。
承认吧,是时候去改变更多的东西了。不仅仅是马尔福家要命的政治倾向,现在,还加上了马尔福家固守传承了几百年的血统观念。
这都将是伤筋动骨的改变。这些改变必将带来刻骨的疼痛。德拉科本不想让任何人受伤,却发现在这问题上,他不得不硬下心肠,采取些特殊手段。
德拉科心里对这一切艰难险阻早有预料。
自打他跳进黑湖去找赫敏的时候,或者更早,在他邀请赫敏作为他圣诞舞会舞伴的时候,就已经能预计到,他这行为最终会指引出什么走向:他的喜欢终将无所遁形,他们的关系将闹得满城风雨。
是啊,他明目张胆地搂着她在霍格沃茨招摇过市,直白地对所有来问候他的斯莱特林们承认他们是男女朋友关系的时候,他早已经能想象到,有多少猫头鹰会陆续飞回那些纯血巫师的家里,向那些纯血主义老顽固们报告这一消息。
那些老顽固们一定会坐不住,德拉科慢条斯理地切着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