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未经饱食的闲汉农夫如何是赵子龙的对手?刚刚多少还有兵器可以倚仗,如今柴刀木棒全全不堪神兵重击。偶有一两个能冲得近身,也被他左手一翻而露出来的匕首割断了喉咙。
幸好敌兵果然也只有三五百人。经他轮番厮杀,不得不溃退逃命。四下隐匿遁逃的乡人们也渐渐察觉了异样,有壮汉健妇提着锄头菜刀冲出来击杀乱贼,抢夺口粮,救火救人。
赵云见局面渐稳,又草草斩杀十数人后,便向耆老略略交代了如何驱赶乱贼,连忙往家中赶去。
只是此处瓦砾四散,梁柱半落,也许不能再称之为家了。
他呆立在阶前良久,看着邻人老幼尽出,纷纷担水扑火,竟不知所措。
只听一声哭嚎,他这才如梦初醒地要冲进火海,却被披头散发的侍女三妞拖住了。
“二郎,二郎啊——他们进屋就抢粮,见余粮不多,就杀了郎君,纵火烧房。娘子要拦,也被杀害。别去救了,都不成了呀,二郎——”
那杆亮银枪铛的一声,坠落在地,竟蓦然断作几截,化作流光。
赵云扑通一声跪倒在这光晕中,掩面失声嚎啕。
等到荆玉再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
她发觉自己躺在赵云的榻上,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场凶梦。前一夜她不过是仍旧溜进这房间来撒娇卖痴,而又被小郎君躲过去罢了。
但一切都不一样了。屋里的陈设素来整洁有序,如今却像被暴风席卷了一样破乱不堪,墙壁也有几处被熏得焦黑。
但这也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她的头像被千根针刺,嗓子干涸得像野火焚烧过。
天生地长,刀枪不入,不老不死,不食不眠。这样的荆玉却忽然体会到了作为人的脆弱。骨头缝里钻出来千百只手,一齐扯她的筋、掐她的肉,拉着她的神魂往深渊处坠落。
她张了张口,喉咙里自然地钻出来了一阵□□:“疼……”
原来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疼。
她还未想明白其中玄妙,只听呼啦一声巨响,似乎桌椅一齐被人掀翻了,继而一道人影当头笼罩住了她。
她差点认不出来那张脸属于赵云:几条伤口未愈,仍然向外渗着血。嘴唇有些干裂,眼睛似乎也肿了起来,挂着密集的血丝,透着亢奋后的力竭。和煦的模样变得有些可怖。
他扶着她坐起身,又喂她喝水,絮絮道:“你醒了……可还好么?你昨天哭了半宿,晕过去两次,真是要吓死人了。”
“我为什么……”目光触及他额上的白布带,她突然想起昨日触目惊心的场景,惊恐道:“阿嫂和阿兄……!”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父老们好心,匀了梓棺与我,已经收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