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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城,十一月份。
浓重的雾气就像是一张没有边际线的帷幔,将整座山笼罩其中;寒风浩浩荡荡吹过,就连树杈随风晃动的景象都被渲染了阴沉、苍凉的氛围。
这里的天很暗,空气也有些湿冷。
舒遥只是在外面站了十分钟,寒气就轻而易举的侵透她身上这件羊毛大衣,裹挟着凉风蛮横地往衣服里钻,冻得她直打冷颤。
舒遥用手指肚用力按住两侧的太阳穴捻了捻。
那张素淡的漂亮脸蛋上,神情僵硬且麻木。
今天是她奶奶下葬的日子,老太太八十有二,平时最喜欢骑着一辆小自行车走街串巷,偶尔还会约上几位好友打打牌,去超市里抢购点打折商品什么的,身体还算硬朗,也没生过什么大毛病,街里街坊见了都会竖起大拇指夸一句:这老太太有福气。
可就是这样一位身强体健的老太太,最后却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吃着吃着饭,突然一头栽下去,人就没了,一句话也没留下,她的那些牌友们知道后,依旧还是那句:走得没痛苦,这是她的福气。
好像“福气”这两个字就是他们的口头禅。
就在舒遥望着墓碑上的遗照出神时,耳旁突然传来了姑妈和叔叔的争执声。
“我这两天只要闭上眼睛就会不自觉地想起咱妈。”叔叔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仔细听像是还带着股哭腔:“平日里也没听她说身体哪里不舒服啊,怎么人说没就没了呢?!”
姑妈盯着遗照的眼神有些呆滞:“行了,妈活着的时候,让你接回家照顾两天,你都推三阻四,现在装成一副大孝子的模样给谁看?”
此话一出,叔叔还没说什么,婶婶一下不高兴了:“诶你这个人——”
叔叔转头,拉了她一下,神情透着几分不耐烦:“好了,见面就吵,今天是妈下葬的日子,都安静一点吧。”
“我还不是为了你!没点出息,就会窝里横!”婶婶不满他突然出来充当和事佬,甩了下胳膊,动作幅度大,将叔叔撞的晃了一下。
姑妈朝旁边瞟了眼,嘴角挑过一抹讥嘲的笑:“再没用还不是当初你自己相中的。”
此话一出,站在人群最后面的舒遥暗暗叹了口气,看来今天这场嘴仗是非要分出个胜负不可了。
果不然,这句话传到婶婶的耳朵里,再次点燃了怒火。
她本就不是什么理智的性格,这会儿更是顾不得那么多,一把推开隔在两人中间的叔叔,愤愤道:“二姐,你也用不着在这儿明里暗里地揶揄我们,再怎么说,这几年我们一家三口每个月都会去看妈,只要去,就不会空着手。”婶婶眼底露出浓浓地讽刺:“哪像你,一年到头不见人影,光出点儿臭钱打发人,老太太又不缺钱,她缺的是儿女的陪伴!”
姑妈听后也像是找到了一个情绪宣泄的地方,跟着破罐子破摔,直接回怼道: “你们不就是这两年看妈的年纪越来越大了,想从她那儿多讨些好处,才去看的勤快些吗?当别人都是傻子,看不出你们心里那点小九九吗?!”
“行了!”站在人群最前面的舒安国突然回过头,皱着眉,沉声道:“你们都少说几句吧,人都走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话音落下,刚才还剑拔弩张的双方瞬间收敛了气势,沉默下来。
看样子,舒安国作为老大,还是有一定的威慑力。
只不过这个威慑力是有实效限制的——
“是没用,反正老太太彻底解放了,别的也无所谓了。”叔叔语气稍快,嘴唇也跟着微颤:“我看二姐现在是有点钱,以后不想和我家这门穷亲戚继续走动了,实在不行,趁早把遗产分一分,都散了吧。”
“老三!”舒安国高声喝止,回头时,那双眼睛变得红通通,像是在努力压抑着悲伤。
舒遥还是第一次见父亲流露出这样的情绪,心中跟着一颤。
就连叔叔也没想到自己这位平时内向少言的大哥会突然爆发。
他先是呆滞了两秒,接着像是突然醒过神似的,跪在墓碑前嚎啕大哭,声音在整个墓园里回荡。
这下姑妈也忍不住,跟着哽咽起来。
刹那间,场面变得混乱。
舒安国背对着大家,看不清神情,但舒遥看着他做了个擦拭眼角的动作,随后深吸一口气,心平气和地等了等,才缓缓开口道:“遗产方面,妈已经安排的很清楚,就按照她老人家的意愿来分配。”
姑妈暗暗叹了口气,颓然道:“我没意见。”
婶婶貌似还想说些什么,及时被叔叔一把拉住,欲言又止。
等了片刻,舒安国上完香、磕完头,随后转过身,拿出大家长的姿态,直接拍板决定:“既然都没意见,那就这么定了。”
舒遥站在人群的最后面,看见舒安国说完这句话后,大家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后又都默不作声地点点头,在那瞬间,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