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才荟萃,想是不虚的。”然蔡、俞不与她兜揽,俟话毕驾内阒静,纾臻将日前观得的《快雪时晴帖》揣想几遍,驾也便停。蔡从惠道:“阊阖内无驾。偏劳小娘子们步随。”
终得以入禁庭,绮臻欣喜雀跃,纾臻却意态稳默。抬眼是紫楼金阁,垂目是碧甃铜池,衣香鬓影、裙钗珥铛、环佩窸窣,悄然勾勒出这巍峨皇城的轮廓。雕栏为笼,玉砌为罟,无限尊荣则是沉锈的银锁,使得金线傀儡们心甘情愿地被囚于此处。
穿过重重廊道、宫道,终到郝淑仪①的倚霞阁,是时殿中章高品已前迎道:“劳驾宫官,臣自引绮、纾娘子谒访。”这便是差事停当之意,蔡、俞两人原值假休,况且掌文书的宫官不预内事,现高谌染恙,郝淑仪越俎代庖蓄意预事,还特地调遣高谌的心腹经办私家事宜,其意已然显著,无非显耀、示威。纵高谌有千万能耐,身倒则意倒。倘使身死魂灭,权势必弭,彼时她的心腹自便如鸟兽散。
蔡从惠衔笑道:“深谢高品,妾等先行告辞。”章岳比手引路,绮臻行前,纾臻随后。直到阁中才觉察别有洞天,阁中摆列着缠枝牡丹、莲生贵子豆绿色贯耳瓶,帘前设鎏金银竹节铜熏炉各一,坐屏使的是和合二仙画样,此刻郝淑仪升坐,身旁陪坐一位娘子,亦是嫔御装扮。绮臻牵裙拜倒,举手加额顿首道:“奴赵氏绮臻,谨拜淑仪娘子。”
纾臻随她拜倒,从其唱词。郝寓恒噙笑道:“快快请起。原是一家骨肉,怎生恁多礼数。佛奴,取墩子来。”许佛奴挥挥手,自然有小内人设座,绮臻两人又道谢方落座。郝寓恒又道:“嗣徽听训已毕了罢?”许佛奴应道:“约莫是这个时辰,妾已遣人去请。”郝寓恒连连笑道:“不知三哥得不得暇,袁樽,你遣内侍去资善堂瞧瞧,假使端王凑巧得空,便请他到倚霞阁来。”
语间郝庭芝已至,适才郝淑仪唤的正是她的小字。她穿紫梅涧裙、藤紫抹胸,外着牙绯短褙子,此刻秋波微转,堪堪端量两位新客。郝寓恒因道:“这是庭芝,今岁十七,你们该唤姊姊的。”绮臻旋即道:“拜见阿姊。先前略闻阿姊芳名,未意阿姊竟生得这般标致。”
郝淑仪又笑道:“嗣徽,这是郝家的绮臻、纾臻,我早前同你提过的。”郝庭芝答道:“妾心下记着。”她辞未毕,只听禀报说“端王到”,阁中诸人皆屏气凝神。少焉端王入阁,穿紫衣紫裳,戴长脚幞头,显是将将议过要政的,他缓步而来,经庭芝时,庭芝不由得低声唤“三哥”,端王略微颔首与她示意,却未曾逾礼与她四目相接。端王目不斜视,径直朝郝淑仪作揖道:“拜见姐姐。”郝寓恒眉开眼笑,指向绮臻处:“这是海家阿姊的女儿。”
说罢她瞧绮臻,绮臻自然会意,自报门庭道:“奴绮臻,小字盼盼,给端王道福。”他微微欠首,情知这便是母亲新收受的养女,故从庭芝例改称道:“绮臻妹妹。”纾臻意欲接口,然绮臻却续道:“奴久瞻大王盛名,却未曾得见。”端王淡淡笑道:“绮娘子抬爱,赡愧不敢当。”纾臻见绮臻持默,故道:“奴赵纾臻,伏愿端王万福。”
他颔首,并欠身道:“纾娘子可有小字?”纾臻自感小字为密友亲眷所知还则罢了,却没有将将结识便殷勤告知的道理,然而他既问得,想必是顾念绮臻已答,倒是周到的,“回禀大王,奴小字翘翘。”此刻落座郝淑仪身侧的文昭容②道:“俏丽之俏么?倒很衬你。”纾臻矮膝道:“回禀娘子,非也。奴之字乃出‘然煌煌翘翘,出乎其类’中。”此话骤落,阁中归复沉寂。倏忽端王拱手道:“纾臻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