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蔡两位夫人提早召过女医,称伤势不重,搽两日药膏便能痊愈。”他颦眉蹙额:“我昨夜教你给蔡赏的膏,你可给她了?”
窦冲颔首答道:“蔡夫人巳时回话,称赵内人已搽此膏。”他拿起脚转道回福宁。归福宁后未顾得传膳,而是教窦冲研墨、铺纸,窦冲见是制书,寻常唯有宰相、皇后之制由今上主笔,抑或由翰林学士拟制好、再由他过目察验。然见“特授内人赵氏”,窦冲旋即意会,这却不稀奇了。
俟他停笔交与窦冲,窦冲略瞥,见赫然录有“特授内人赵氏纾臻懿国夫人制”,不觉啧啧称奇。纾臻虽甚得他心,究竟齿龄尚小,不逾及笄。似蔡赏、简桓等随从于庆寿、保慈的宫官,如有资历、名望,职本在宫正以上位次授予国夫人、郡夫人封诰是为嘉赏①,必无人置喙。
今上饮叹道:“我与姊姊推心置腹,傥姊姊将许佛奴等发遣于西京大内,我便止究。然姊姊执意护持许佛奴等奸邪,故我只得加纾臻衔。”窦冲添道:“恕臣逾越,官家此径,便是昭示您对赵……懿国夫人颇为留心。”今上自哂道:“谤议岂遏于此?何曾是颇留意?必是有私情。小人辞令,不足为闻。便如姊姊所道,纾臻与我房院、侍御又有何异?”
窦冲静默,今上阖目道:“鲜瑛焕妍,耀于中/庭,吾爱之,终不舍攀折。将此制过中书,宣于内省,俾诸人皆知。”窦冲默领,原欲暂退,然今上却补道:“你直去寻中书舍人闻昼,称此诏为我亲笔,他便省得。”
午膳停毕,纾臻仍蜷于房中读书。蔡从惠取了粥羹糕饼与她,细细端量她的面颊:“虽红未褪,万幸未燎出泡来。”纾臻戚戚道:“好容易成了直笔内人,这时分却不能到御前去。”从惠打趣道:“你欲去御前,是为收整文书、还是为见官家?”纾臻讶然,登时面颊涨红,热汤重滚一次也似:“典字取笑奴!”
从惠抚她背道:“官家春秋鼎盛、仁爱宽慈,极受我等爱戴瞻仰。”纾臻摆首:“奴蒲苇之身,不敢觊觎圣躬。”从惠才要解劝,见唐阌瑛前来:“蔡典字,赵内人。惠国夫人请两位到堂前去。”
纾臻遮面道:“典字去罢。奴这副模样,如何见人?”唐阌瑛笑道:“纾臻非去不可。况且纾臻见得并非贵人,而是圣谕。”纾臻亟到堂前,揽裙跪倒。窦冲即宣谕道:“敕。以尔赵氏。徽柔懿恭。禀自天质。以芣苢之美。有朱芾之祥。宜膺宠嘉。褒序名品。尔其思辅佐忧勤之志。而自勉以警戒相成之道。可懿国夫人。”
纾臻怔愣,最终蔡赏抚她背,纾臻遂顿首谢恩。窦冲将谕旨交付纾臻:“官家亲笔制书,夫人殊荣。”见她仍是惊诧模样,窦冲向蔡赏欠身道:“臣尚有要务,先行告退。余下庶务,便请蔡夫人提点懿国夫人。”
内省诸人皆上前恭贺,虽则情实假意俱存,然面上皆是一番和气。俟喧闹贺喜声散去,蔡赏引纾臻回房:“得了封诰,反不高兴?”纾臻郑重道:“奴无功,如何能食诰命之禄?奴即去御前请辞。”蔡赏唤道:“且住。今官家免后殿再坐一例,未及巳时便往保慈宫去,为得便是昨日事体。”
纾臻顾首,蔡赏添道:“自官家御极,筵节免前后殿视朝日亦可有官僚直前奏事。其于政之专亲甚于先帝,深受赞颂。他今日为你破例,只因忧惧你为保慈所戕,故与郝娘娘多番斡旋,换得封诰。”纾臻眸现水泽:“官家这般为奴……”蔡赏牵她柔荑,使她回座:“官家厚待,你更要辛勤图务,莫使官家失望。”纾臻对道:“奴愿效力明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