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嗯……”
“是说呐,那那那什么来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光明社区党委书记沈爱珠从一大早开始便操着她蹩脚的普通话对电话那头“吧嗒吧嗒”没再停下。虽然平日里也是这样——工作中夹杂着八卦东拉西扯说半天,忙得连喝水的时间也没有,但确实也没多少工作成效。
可今天不同,几个来电的话题围绕着辖区居民周妙英展开,原因是其前不久在“民生一点通”“12345市长”热线等多个平台□□光明社区党委书记沈爱珠形式主义、工作作秀,几百字的小作文围绕上两个月《甬金日报》上光明社区的专题展开。文中提到的“梦工坊”本应该用来为残疾人提供工作场所,但实际运营中并未真正发挥功能,上面提供的照片也不过摆拍……事情过去那么久,现在又翻出来说,也确实触霉头。
“是呐,噶毛眼眼交碰着眼眼交……”沈爱珠想的是,毕竟现状是每个社区都这么在做,说是创建,实则应付。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光明社区统统5个社工,日常工作却包含十七项,一句权利下沉放,权利倒没多,任务确实多不少,如果都要落到实处,别说精力有限,专业能力也跟不上……
夏亦光透过玻璃望着沈爱珠,今日因为情绪一直被周妙英牵扯着,她竟然忘了将竹帘拉下,从夏亦光的位置看去像极了巨型手工拼装模型《社区书记沈爱珠的又一天》以真乱假款,一身深蓝色旗袍一颦一蹙间犹如3D建模,一个65岁的老太太这般格调,难怪能装修出整个甬金市最有逼格的服务大厅。
“这次总要退了吧!”社工马俪榛低声说道,向来毒舌的她这次大概是说出了很多人的心声——包括90后副书记吴秉权。
“谁知道呢!”虽然平日里沈爱珠对吴秉权照顾有加但对他的压制也不少,更何况这些年但凡有含金量的奖项申报的都是她自己,下面干活的社工多少失去了积极性,从一个普通社工到社区书记再到全国劳动模范…沈爱珠获得的头衔越多光明社区的接待任务就越重…就这样从延迟退休到返聘,沈爱珠到了65岁依然在光明社区党委书记的位置上,用她自己的话说是发挥余热,但在他人看来,就是说得比做得好!
夏亦光一边摸索着四季度灵活就业社保补贴审核一边竖着八卦的耳朵仔细听着不说话,她刚来几个月,仅靠只言片语大概拼凑出一些内容,她正慢慢理顺事情,重新更新对“社区工作”的认识——没考进来前,听到的是“社工”待遇在提升,前景也越发光明,但考进后发现,所谓的工资大幅度提升也不过到手破了“4k”而已,但对个人的要求却是文要能写通讯稿上外宣;武要能□□调解纠纷。
此时,一个头发微白的妇女进来,沙哑的嗓音低声蹦出几个字:“死亡证明。”
“这边!”社工丁萍向上滑动屏幕暂停某笔app刷题计时,抬头目光注视着妇人缓慢进来:“死者身份证和你的身份证。”
唰唰填完基本信息又问道:“什么原因死亡?”
“胰腺癌……”说着便哽咽了,夏亦光转动眼球瞄了一眼妇人,她的眼眶已通红,没控制住的泪水溢了出来。
“出殡路线?”
“……”
“达升路-宝华路?”
“额,是的吧……”
没再与那妇人确认,丁萍根据自己的经验唰唰填完,那妇人从包里掏出纸巾,轻轻按压了一下眼睛,尽力控制着情绪。
“安葬地方?”
“仙~人~洞”那妇人再也说不下去,大口喘气明显可以感受到她正在抑制心中的悲伤。
丁萍不再问,自己唰唰写完递给妇人:“阿姨,这三张给你,这张是注销户口用的,这张是给殡仪馆的,这张你们自己留底,请节哀!”
“好的,谢谢。”那妇人揣好资料缓慢离开,留下一份淡淡的悲伤在服务大厅里,即使大厅明亮的黄色此时似乎也蒙上了一层灰暗,外面出奇安静,只有书记办公室里,沈爱珠还在讲着周妙英的事情。
“刚刚那阿姨哭得好伤心,不知道以后我走了,我老婆会不会哭……”吴秉权一开口,原本忧郁的氛围突然哄笑了起来,前几秒发生的事情瞬间因为这温情的自问而翻篇。
吵吵闹闹间,一个瘦小的身影一路小碎步径直走进了沈爱珠的“玻璃房”,跟随他身后的是党政办主任黄静。沈爱珠终于以一句“晚点再跟你说,冯书记在我这边。”结束了“工作交流”。
冯书记是光明社区所在的凤鹭街道的党工委书记冯之焕,因为曾在区里述职时以一句“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而闻名,大家都叫他“干不死”书记,其争强好胜,什么都要争先创优,事情又下沉到社区,社工们苦不堪言,唯一反抗的方式便是离职。
“刚刚网信办来电话,这人发帖还上了热搜?”
这事沈爱珠并未掌握,但原本内部流通的事情一旦上了热搜,舆论走向就难以控制,难怪冯书记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