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李雷不知道他要卖什么关子，暂且装糊涂。
“关防是朕心头之痛，不屠尽蛮人，朕无一日安宁，各位将领骁勇善战，有你们一直严守黎俪，直至方圆百里无一蛮人，朕在熙阳才能安心。”皇帝猛然站起，举起手指在面前点点，像是突然想到。
殿内将领面面相觑，面露难色，谁会想一直打仗，破坏二十年清苦军旅换来的短暂和平。
宋和旭在最后排的角落里，瞄了眼上位者，端的是一个冠冕堂皇，宋和旭不禁低头冷笑：这皇帝倒是什么话都敢说。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狗屁日子他反正是不会回去了，在战场是待了这么多年，反而见不得血了。
在黎俪，贸易、嫁娶早就使国人和外族有了分不开的联系，与外族共同生存是常见的事，毕竟打仗是两个国家间的利益争夺，子民们只是在战事里深受其害且无法自保的苦命人。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说：“皇上，屠尽外族怕是会被人诟病啊，况且我们与外族还有贸易往来，赶尽杀绝怕是不合适啊。”
“那蛮人不就是该死的吗？”皇帝阴戾地瞪向刚刚说话的人。
李雷说：“近几年大大小小的的战争打了有十三场，军队补给早就跟不上了，将士们都已疲倦，军队战斗力低，如果一口气都不给喘，怕会引起骚动，怨声载道。”
“哪国无战，没有战争怎会有强大，士兵就应该有这样的觉悟。”皇帝甩了甩袍袖，哼声道，“你们如若贪生怕死不想去，那朕也不强迫你们，各部院文职尚缺，你们看想要哪个，补上去就是，清闲的文职倒也舒心！”
“皇上息怒。”众人说。
“那就让朕看到你们的人影在黎俪！”
四下无人应言，空气变得焦灼。
“你们行啊，都给朕滚。”皇帝背手转过身去。
沈璟钧第一个带头出去了，走就走嘛，说什么滚。
沈芫和沈璟钧回到靖王府正是快用午膳的时候。
“哎哟，怎么黑瘦黑瘦的了。”沈璟钧端坐着任母亲盘看，沈王妃又让他站起来转了几圈，最后轻拉起他的左手细声说：“我儿当真是辛苦，这茧子娘摸着心都有些疼。”沈王妃眼里湿润。
“男儿的一双手哪能秀秀气气的，拿刀剑的手不长茧，我还当他在偷懒耍滑。”沈敬睨了眼沈璟钧。
沈璟钧憋红了脸，默不作声。沈敬夫妇哪里知道，他又哪里敢说大拇指内侧的那块厚茧是当伙夫养的。他咬着牙，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沈芫见他反应有些奇怪，说道：“回家路上还挺高兴的，走一截路就拉着我买这买那的，现在咋还害羞？这不是夸你的嘛。”
“我有点饿了，脑子蒙蒙的了，哈哈哈。”沈璟钧抬起头笑着说。
沈敬放下茶盏，望了眼他，先行向膳厅。
饭桌上，有沈敬在，沈璟钧该守的规矩还是得守，但是他还是吃得很快，刚刚端上来的还冒着腾腾热气的菜他也能直接塞嘴里。
沈芫以为他真的饿坏了，铁骑营不给口饱饭的吗？她想了想，用完膳决定找趟沈璟钧。
……
南厢房这边的小花园动静闹得挺大，但没人敢靠近，免得遭殃，就只有风敢肆意地鼓吹，甚至刮得更大了。
花园，八角亭上的凌霄花藤被风吹得晃来晃去的，大有全部吹掀之势，橙黄的凌霄花堆挤一簇被这么一晃，就掉了四五朵。
一朵正好砸在两人之间，两人的愈演愈烈的争吵算是缓了一下。
沈芫顿了几个呼吸，长吁了口气，说：“所以你就一声不吭的当了六年伙夫是吗？为什么不和我说？为什么不告诉爹娘？”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嘶哑着嗓子说的，实在堵得难受。
“我能告诉谁？你自己都无法自保，哪里顾得上京都这边，我又敢把实情和爹娘说吗，我没脸！我还可以怎么办，找大姐？除了老实烧菜我能怎么办？”
沈璟钧捻起花，在手里碾碎，花液粘在手上有些触目惊心，如同他内心的东西慢慢流泻出来。
“二姐，你会瞧不起我吗？窝囊的当了六年烧菜的，别人操刀耍枪、受人爱戴，我洗菜烧火、受人白眼，没骨气，没志气，窝囊废一个。”沈璟钧耷拉着脑袋嗤笑着说。
“沈璟钧，你知道我现在多想给你一巴掌吗？我没打，那是我明白你知道你不是窝囊废。要是你再让我听到你这么说话，不要让爹动手，我真会打你的。”沈芫眼里充满血丝，嘴唇轻颤。这个近一千人的家族绝没有一个窝囊废、怂包。
沈璟钧沉默不语。
沈芫只是觉得沈璟钧委屈了，他娃娃大时就起早贪黑地练武，一直被长辈灌输兴盛家族，繁荣国都的思想，内心也渴望有一番作为，带甲御敌，保护家园。
他旧时玩伴在琴棋书画诗酒花，松花酿酒，春水煎茶，他却早早地计算着柴米油盐酱醋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