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既然你还记得我们是同学,不妨加个联系方式吧,如何?”
江微笑容一凝,很想说不必了吧。
又觉得直白得过了头,她并不习惯让旁人难堪。
恰好在此时,手机一声呜咽,闪烁几秒后,息屏了。
江微从未如此感激这部电池损耗的手机,装作十分遗憾,挥了挥它,“不好意思,手机没电了。”
不料下一秒,他径直朝她走来,站定在她面前,从西装内衬口袋里取出钱夹,翻出一张名片,递给她:“微信和上面的电话号码一样。”
江微讪讪从他手上接过名片,还残留他的体温,余温顺着她的指尖一直传递到脑海里,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热。
也许是久别重逢的副作用,也许是离得太近了。
见她把名片夹进书页放回包里,他才说:“回去记得联系我。”
便驱车带着林子懿离开。
走之前,林子懿坐在副驾驶摇下车窗,冲她挥手:“江老师再见!”
她跟着微笑挥手,心里却说再什么见,早知有今天,她今年生日许下的第一个愿望一定会是再也不要碰见他。
江微回到合租的房子时,室友小高正顶着一头洗发水泡沫烧水。她把领的慕斯放桌上,随口问道:“热水器又坏了?”
他点了点头,扫了一眼桌上的蛋糕盒,问:“今天你生日?”
“不是,送的。”
小高理解为是别人送的:“不是你生日人家怎么会送你这个?”
她没回答,看着那个蛋糕盒,心里突然有点疲惫,“你吃晚饭了吗?这个送给你吧。”
小高是东江市的在读大学生,学美术,纯艺,和人一起在外租了个工作室,离学校太远,住酒店又贵又不方便,所以在附近租房。
人倒是不赖,一个月大约只有一半时间睡这,工作室有活儿才来歇,也从不计较水电费,照常和她平摊。上一任室友只有周末不住这里,尚且要扒着水表电表的数字,拉excel跟她算周六周天的几块几毛钱。
与这类人傻钱多的大学生合租,还是十分省心的。
不等小高说话,她转身回到房间,换上家居服,进入白犀牛的用户界面修改了生日。
这个日子她曾经记得很清楚,只是如今已经没有意义了。
没什么可记住的。
然后拿出课本塞回书桌抽屉,明天不用给林子懿补课。
从包里取出书时,夹在页缝里的名片滑落,掉到地上。她犹豫了几秒,弯腰捡起来,一头歪倒在床上,对着灯光研究。
名片的设计简洁低调,只有“言晟律师事务所”几个字彰显着它的分量。即使她不是业内人士,对法律一行知之甚少,也听说过这家炙手可热的红圈所。
“林聿淮”三个字静默地躺在黑岩色的纸片上,即便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猛然间看到他的名字,还是能在她心中掀起波澜。
从高一到高三,江微暗恋林聿淮整整三年。
三年间,她作为林聿淮的同桌,亲眼目睹了许多女生与他表白遭到拒绝的场景,后来又不得不围观了他答应初恋女友的告白,历经恋爱分手的全过程。
江微以为,如果把林聿淮整个高中生涯比作一部青春电影,她必然不是女主角,也不是配角,而是那台忠实纪录一切的摄影机。
而她本以为自己会将这份不值一哂的爱慕永远埋藏下去,等时间将这个秘密风干,等自己老得彻底不在意这件事的时候,再拿出来反刍,品味青春的余味。
直到高考终于结束的那天晚上,她洗完澡如释重负地倒在床上,阖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苎麻窗帘敞着,月光淌进来,她甚至可以听清邻居家正播的电视剧,剧里演员念着台词,说一些关于情啊爱啊的体悟:
“人年轻的时候,天高地宽,难免会为爱冲动,做出一些不计后果的事情。”
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她忽然想起一部曾看过的电影,女人临死前写了一封信,到死后才送到男人手里,信中写道:“我想每个人有两次诞生,一次是□□的诞生,一次是心灵的诞生。”
女人说,她心灵诞生的那一天,就是在男人搬到她家楼上的那一天。
其实那部电影江微并不怎么喜欢,然而这句台词却一直记到了现在。
她下了床,拧开桌前的台灯,从抽屉里翻出一沓信纸,最普通的白底红线。
信写得很长,乱七八糟的。比起情书,更像是一篇流水账,记了些三年间漫无边际的絮絮碎语,不堪卒读。至于具体内容,她已经记不大清了,只记得用的墨水是万宝龙,烟灰色,是她生日第二天收到的礼物,写在纸上,凑近了闻有幽微的草木香。
高考出分后,回校领报考指南那天,江微趁林聿淮不在座位上,偷偷翻开他的报考手册,把信夹在第一页,又塞进他的书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