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杨徵霸占了书房,坐在书桌前忙碌,直到深夜。
第二天日出以前,杨维安被房门外嘈杂的声音吵醒,他扣好衣扣走出卧室,看见隔壁杨徵的房间门开着,但是床上并没有人,客厅里也看不见她的影子。跟着声音的方向,他打开地下室的门,看见杂物架上被他摆放整齐的东西全都被搬到了地上。
“你在干什么?”
“早啊叔父,我在找梯子。”杨徵没有抬头,“它居然在架子后面,我只好先把杂物架挪开了。”
“真是的,弄这么乱,你要梯子做什么?杨维安虽然嘴上在抱怨杨徵,却还是愿意挽起袖子帮她一把。
二人合力,好不容易才把那架榉木梯子给拿了出来。
杨徵双手横提地把梯子搬到了家门外,路过院子的时候她无意瞥见叔父花园里锦簇的绣球花。现在,正是它的季节,蓝紫交晕的花瓣俨如无数蝴蝶的翅膀。
杨徵到达医院的时候,晨雾已经散尽了。
她先将梯子放在医院侧院的草地里,然后上到二楼,她躲在楼梯间里探出脑袋,瞧见两个穿着常服的男人在莫里斯的病房前低声交流着什么,这时,走廊的另一边传来其他人的声音,杨徵迅速收回身体,跑下楼梯。
当她从医院门口拐进侧花园时,眼前的景象使她停下脚步,一个十几岁模样的少年正蹲在她的梯子旁,好奇地把它侧过去、立起来。
大概是杨徵走进了他的余光,那人偏过头,露出可爱的括弧微笑。
“这是你的东西?”他问。
“是的。”杨徵小心地靠近他身边,“能还给我吗?”
“当然!”少年起身退后了几步,“你拿它来做什么,要修剪树枝吗?”
“不是的,是为了和一个人说早安。”
少年不解地站在原地,仿佛是在等杨徵演示给他看她要如何做。
“你能帮我个忙吗?”杨徵问,等少年答应之后,她把手里的花束塞进少年怀里,“麻烦帮我拿着这个。”
她从地上扶起梯子,把它靠在莫里斯病房的窗边,固定好梯脚后,她提起裙摆试探地登上两级阶梯,并不算困难,她继续向上,直到可以够到窗台。
杨徵侧身放低重心,向少年伸出手,少年机灵地把花束递给她。
杨徵用手剥开报纸,取出一支绣球递给少年。
“送给你。”
“谢谢。”少年手里握着那只花,欢悦地跑到后院去了。
杨徵把手攀扶在窗台上,双脚呈自然的跨步式以确保稳固,她移开窗户,拉开小半扇窗帘,屋内静悄悄的,除了熟睡的莫里斯,没有旁人。
外头的光映入病房,冷清的亮光覆在男人上腹的位置,他搭在腹部的那只手,正不安地攥着被子。
杨徵谨慎地扒住窗台,小声呼唤莫里斯的名字。
床上的男人没有睁开眼睛,不过身体正顺着声音慢侧,随着杨徵的又几声呼喊,莫里斯的口中吐出含糊不清的回应。
纤长的睫毛纠缠不清,莫里斯好容易才睁开眼睛,无声的十几秒里,莫里斯的眼睛在仔细分辨窗前模糊的影子是什么。
看不清...体型不小...是人...是杨徵!
“徵!”莫里斯抬起头,紧接着居然扶着床头勉强坐了起来,下半身陷在雪白的被子里,那样子可爱极了。
莫里斯的反应让杨徵很是满意,她索性把窗帘完全拉开,可她不曾想到,这柔和的晨曦竟能够融化莫里斯眼里古老的冰川,他的反应比杨徵的预想要强烈太多了。
“伯恩,你怎么...是因为看到花了吗?”杨徵瞥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绣球。
“......”
杨徵见莫里斯那样的凝视着自己,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想进到房内与他道歉,可惜梯子的高度实在不允许她这样做。
莫里斯在杨徵慌张的表情中挪到床边,一步一步靠近她。
“我想问,现在这件事,你是否相信我。”莫里斯眉目低垂,手指虚握住衣角。
“这一点,你不用怀疑。”杨徵终于等到这一刻,她拉过莫里斯的手,把那被她视为重头戏的鲜花交给他。
莫里斯看着手里这直径比他的腰身还要宽上几厘米的花束,动情地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时间不早了,我再不走的话被医生发现就不好了。”杨徵说。
临走前,她站在草地上对莫里斯说:“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太久的。”
“好。”
杨徵心情大好,一路上哼着小调,脚步轻快。
她不知道的是,有一个顶着苦瓜脸的老男人此刻正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等她回去,他要为了他壮烈牺牲的半从绣球花,以及那几张还没来得及看的报纸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