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姑娘回来了——”
贾母的丫鬟翡翠高声向众人回话。
贾母、宝玉并迎春等人脸上漾开笑意,齐齐起身到正房门口迎黛玉。
待黛玉走近,还来不及说话,就教贾母搂在怀里,一时嘴里“我的玉儿”、“我的心肝儿”等亲热话说也说不尽。
其她姊妹站在一旁,亦跃跃欲试,只碍于贾母为长,暂不得上前亲热罢了。
黛玉脸上都是笑,心里都是熨帖,浑身暖烘烘,高高兴兴地和众人厮见了。
待重新入座,贾母关切道:
“玉儿,你爹爹可大好了?一路上可曾受过什么委屈?我看你倒比先前要清减许多。”
黛玉在扬州时早问过父亲能否将甄家的恶行向外祖母透露一二,以免老太太受其拖累。这会儿众人都在,一齐听她讲了,倒方便以后都多些警惕。
因此长篇累牍地说了自己如何被甄家的刺客掳走,父亲和师兄如何才救出她,甄家刺客如何毒辣等事,唬得迎春等姊妹花容失色。贾母、贾赦等人听了倒若有所思。
因怜惜黛玉在扬州受了许多罪,又兼一路车马劳顿,贾母又关心了几句话就叫众人早早散了,只令黛玉好生歇息,过几日再到各处去拜见。
黛玉果然歇了几日,年礼等物不过托几个嬷嬷送到各房就罢了,只有给几个姊妹的东西预备今日亲自送去。
她一大早出了门,行至迎春屋里,却见丫鬟绣橘坐在门口熬药。
苦涩的中药味散发在空气里,令她回忆起从前病弱吃药的时候……
她快步走上前去,疑惑地问道:“是谁病了?”
绣橘拿着蒲扇往小炭炉里扇风,火更旺了,砂锅里的中药咕嘟嘟沸腾起来……
她蹲在地上仰着头回黛玉的话:
“是我们姑娘病了,前儿大夫说再喝几副药就能大好了,这会儿煎的就是最后一副了。”
黛玉听了大大松了口气,立时叫紫鹃现回梅苑去,取一包从南边带回的蜜饯过来给迎春甜嘴儿。她自己则三两步走进了迎春的卧房。
迎春正无精打采地歪在美人榻上,见黛玉进来,拢了拢衣服就要起来迎她。
黛玉忙止住她,道:“你快别起来了,我们之间哪里要拘这些礼!”
说着,行至榻旁,拉着迎春的手打量她的面色,见她虽没有精神,但脸色并不灰沉,料想无大碍的,因此倒有了几分说话的兴致。
她令丫鬟燕鸥取出在扬州给迎春买的棋谱,亲自递给她,笑道:
“姐姐,这是我在扬州寻到的孤本,连爹爹和师兄看了都说很难得呢。”
“你如今可要怎么谢我?”
迎春连日在家养病,亦无聊得很。她又喜好下棋,这会儿见黛玉携棋谱来赠她,自然欢心雀跃。
这人一打起精神,思绪就清楚起来,反应过来黛玉刚刚话里说了个“生僻词儿”,促狭地问道:
“‘师兄’又是哪个?”
“这会子你也不必想我如何谢你了,只想想拿什么好处来堵我的嘴罢了!”
黛玉被问住了,害羞地垂下眼睫,揉搓着秀帕子,小声道:
“师兄就是师兄啊,是我爹爹的弟子……”
“啊——”
迎春用秀帕掩住秀口,恍然大悟道:
“我记得了,你才回来那日在老太太那里提到过的。”
“我当时听到你被刺客掳走,只顾着紧张害怕,倒忘了有这么个人……”
“不过,你师兄这样紧张你,真就只是师兄?你可不要拿话来哄我,寻常的师兄可没有拿自己的命来救你的道理……”
黛玉不欲扯谎,又不好意思吐露实情,只支支吾吾地不肯说话。
看她这样,迎春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她到底年纪长些,担忧妹妹被人哄骗了,因此问道:
“你那‘情郎’对你动手动脚没有?林姑父知不知道你们的事儿?女儿家的清白可是天底下头等重要的事,你可不要轻易被他哄了去。”
黛玉红着脸扑到姊姊怀里撒娇,窃窃低语道:
“我和他好,也有爹爹有意把我托付给他之故。只是我自己喜欢,就,就和他……我是万万不敢的。”
迎春往榻里挪了挪,给黛玉空出些位置,和她头挨着头说话,道:
“还不算糊涂。那你说,他有没有……有没有‘欺负’你……”
黛玉想起回京前江凌把她搂在怀里哄的画面,不免脸羞得更红了,小声喃喃道:
“最多不过是搂一搂,连亲亲都没有呢……”
迎春到底没有出阁,听到这样的亲密事儿,也不免面上有些红,因此戳了戳黛玉的额头,揶揄道:
“呸!好个不害臊的丫头,光‘搂一搂’还不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