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段时间再傻也看出这是一家什么人了,不趁早离了那里,还留在那儿做甚?”
惜春叹了口气,点头道:“也是,趁早和离再嫁才是正理,何必将自己的青春耗费在那豺狼之家?”
黛玉拍了拍惜春的手臂,劝慰道:“这世道女孩子总是艰难些,要自立起来,保护好自己才是。”
说完,她还特地留意了一下其他姊妹的表情,毕竟讲这个故事的初衷就是希望大家引以为戒,就算以后嫁人了也懂得保护自己。
只见迎春正若有所思地饮茶,探春脸上的怒色还未消,湘云正在小心地偷看王夫人……
唔,总的来说,应该没人会傻乎乎地被人欺负……
但这个故事显然不太得王夫人的喜欢,她表情淡淡的,只低头喝茶。
湘云注意到她的神色,有意讨好,跳出来说了一个逗趣儿的小故事,总算哄得王夫人开颜。
其他几个诗社社员也无意破坏氛围,顺势说了几个引人发笑的故事,一时屋子里欢声笑语不断。
及至几人都说完了,只剩下蕉下客(探春)还未讲,个个都来催她。
她早就预备在宴上当着王夫人的面儿再讲一个与放利相关的故事,但此时气氛欢乐,再讲这样严肃的故事就有些不合时宜,一时也难住了。
“妹妹可是累了?下次再讲也不打紧。”
宝玉向来会体贴人,看探春为难,细心地为她找借口、递台阶。
“谢谢宝哥哥关心,我还好,这就开始讲。”
探春心中一暖,不愿意错过这个合理合情给王夫人讲故事的机会,只好努力往荒诞诙谐里讲。
【话说胡同里有一个单身汉叫大傻,二十好几了也没有娶一个媳妇,没办法,家里太穷了,没人肯将女孩儿嫁到他家。
他家里是因何穷的呢?大家听我细细说来。
原本他家里也算是殷实人家,只是他爹从前糊涂,在他两岁时在外头有了人。一日.他病了,发热得厉害,只有他娘在家,他爹却是在外头鬼混。
他娘无法,只得自己跑到药堂里去找大夫。
只是女人家脚程慢,家中又无别个照顾,等大夫到时他人已经病得厉害了。
好容易捡回一条命,人却从此有些傻了,如今二十几的人了,行事却跟十来岁的小孩儿仿佛,因此被人取了诨号叫大傻。
他娘当初送走大夫就气坏了,往常她对丈夫在外养人的事睁只眼闭只眼,如今孩子重病当爹的却不在,令她无法再忍受。
她安顿好大傻,提着擀面杖气势汹汹地冲到了那小老婆家里,一顿打砸,着实出了一口恶气。
等她消了气,才觉察出不对来。
原来她气昏了头,竟走错了屋子!这里是那小老婆家的隔壁!
这下完犊子了!】
“哈哈哈哈哈哈……”
贾母笑得前俯后仰的,夫人们和女孩子们或拿着手帕子,或端着茶碗,也矜持地笑起来。
探春见大家笑了,暗暗松了口气,这临时编故事也废了她老鼻子劲儿。
【原来隔壁这家人恰巧去庙里参拜去了,临出门儿忘了关门,就叫大傻她娘这样闯了进去。
大傻她娘是个实诚人,当时也知道坏了事儿,跑到隔壁小老婆家将自己那混账丈夫拖了出来,两个人守在人家门口叹气。
大傻他爹虽然很有些色.心,但总体来说不是个坏人,也做不出丢下夫人不管的事儿——何况此事还是因他而起。
两人就坐在人家门口你一言我一语地算该赔人家多少钱,一边算一边叹气。
等到隔壁那户人家回来,双方商议了,半辈子的积累都赔给了人家。
大傻他爹一看也养不起小老婆了,赔完钱往隔壁屋子一钻,几句话就和人断了关系。
夫妻二人垂头丧气地回了家,看着被大夫断言神智发育慢于常人的儿子欲哭无泪。
此时他家虽赔了一半的身家给别人,但也还算过得下去,他家最后如何变得精穷了呢,请听我接来来细细分解。
原来自从大傻“傻”了之后,胡同里的小孩儿就给他起了“大傻”这个诨号,常常欺负他。在他还小时,脑子不清明也就算了,等他渐渐长大,及至十来岁时,虽不比同龄人,但好歹有了七八岁的神智,也明白了那些“朋友”是在欺负他、侮辱他。
他脑子又慢,口齿又笨,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每每有人笑话他、欺负他时就只会用拳头回击。
打得多了,家里的钱这家赔一些,哪家赔一些,又耗去了不少。他娘为了补贴家用,日日在家点灯熬油地做针线卖钱,他爹也日日在外做工赚钱,时日久了两人身体就坏了,看病吃药又是一大笔钱。
他傻乎乎地,也晓得家里没钱了,倒没有再出门打架。但没过几年他父母到底还是病逝了,这丧事一办,家里彻底没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