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一片馨香扑鼻的花圃,走过水面上一整条汉白玉雕砌的走廊,再绕过一座假山,就到了静嘉馆。
卢筠清抬头看上方的匾额,「静嘉馆」三个飘逸大字刻在一整块上好的沉香木上,仅仅站在这匾额下,鼻端就能嗅到隐约暗香。
静嘉馆,是当朝名士范寔讲学的场所,范寔出身高阳范氏,胞兄范晦正任当朝宰相,范氏族人在朝中也多任官员,高阳范氏如今正是烈火烹油、炙手可热,偏偏这位名士范寔多次征辟不就,去年陛下亲自来访,才勉为其难开了这私人学馆。
他的规矩只有一条,却甚是古怪:只收女弟子,不收男弟子。
听长兄提起这点时,卢筠清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先生顿生好感,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这条规矩充分展示了对女性的友好,值得点赞。
不过,受时代背景所限,能来此进学的,自然都是城中的高门贵女。
宽敞明亮的学堂里,规整的摆放着十余只漆几,漆几底色为黑,上面另以红漆绘出缠枝花、牡丹、玉兰等花纹。每只漆几前,摆放一块如意云纹锦席,并一块草席,不用说,是给小姐和侍女的。
卢筠清看见这东西就叹气,这游戏背景大概是参考了秦汉魏晋,讲究席地跪坐,读书时要跪,弹琴时要跪,与长辈严肃交谈时也要跪,不仅跪,还要把腰板挺得笔直,以长跪表示敬意。
饶是在姑母家待了五年,她还是不习惯,跪一会就双腿发麻。
“你可是,卢家小姐?”
身后传来一道热情爽朗的声音,卢筠清回身,见一个身量修长、双眼含笑的姑娘正好奇地打量她。
“曾州卢氏,卢筠清。”
“宁州盛氏,盛念纯。”
两人互相见过礼,又寒暄了一番,盛念纯就热情地拉起她的手。
“前几日就听先生说你要来,今日可算见着了。这下好了,咱们学堂里又来了新姐妹,可有得热闹了。”
盛念纯生得不算好看,一张长方脸,下颌较宽,少了几分柔美,多了几分硬朗,不过,她的长相倒与她直接爽利的性子很相配。
她是第一个主动来打招呼的人,卢筠清立刻对她心生好感。
“筠清,你看看喜欢坐哪里?是靠窗,还是靠墙?”
卢筠清环顾四周,最终将视线定格在靠窗的第三排漆几上。
“我觉得这里不错,既明亮,又不会过分刺眼……”
卢筠清说着,走到她看中的漆几前跪坐,手放到漆几上,看距离是否适合写字。
“可是,这……”不知为何,盛念纯的表情似乎有些犹豫,只是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个尖利的声音打断。
“我说新来的,你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这个位置你也敢坐?你也配?”
声音刺耳,说话的内容更刺耳。
卢筠清循声看去,见一高一矮两个女孩正前后脚进来,走在前面的穿一身粉红色缠枝花纹直裾深衣,头上戴数支明晃晃金饰,长得也算娇俏可人,只是面上一股鄙夷之色,破坏了这份美貌;她身后的女孩穿浅黄色素服,通身无繁复配饰,只发端一只素净玉簪,偏生婷婷玉立似一支玉兰花苞,眼含轻烟,面带愁容,一副我见犹怜的姿态。
黄衣女子拉了拉粉衣女子的袖子,低声劝道,“晴妹,莫要着急,有话好好说。”
谁料那粉衣女子猛然甩开袖子,横眉怒目道,“我可是尚书府嫡女,你算什么东西,也来管我!”
黄衣女子被她一推,险些跌倒,幸亏盛念纯离得近,伸手扶住了她。黄衣女子不再说话,只是抬起袖子抹掉眼角的泪,盛念纯低声安慰她。
粉衣女子仍然喋喋不休,“哭哭哭,又不是在府里,做这副娇弱样子给谁看……”
上学堂第一天,就要见证京城贵女“扯头花”名场面?
卢筠清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穿到这游戏里之前,已经二十多岁了,小女生互相撕扯的游戏,她真的没兴趣。
“崔以晴,又在欺负你姐姐?”
一道明媚的声音传来,音量不大,周围几个人却都安静了下来,尤其是那穿粉衣的崔以晴,立刻收起张牙舞爪之态,一边笑着,一边上前挽住来人的手。
“阿云,你来了,方才我跟阿姐闹着玩的,你也知道,她胆子小……”
那人缓缓从门口走近,待看清了她的面容,卢筠清的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出现了,出现了,这个乙女游戏的女主,裴云舒!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曾在游戏纸盒背面看过她的介绍,当今国舅爷裴绍的独女,裴皇后的亲侄女,太子的亲表姐。
游戏纸盒上的平面美人变成活生生的立体美人,竟比游戏中还要美上数倍。说来也是,乙女游戏的女主哪有不美的?
卢筠清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粉腮乌发,明媚娇艳,确实美得不可方物。
裴云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