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都说无救,又何必为难薛姑娘,这就是严儿的命了……”
姜离是宋氏最后的希望,她哪能甘休,“可人人都说辛夷圣手救活了断气七日的烈刀门郑千山,这难道还有假吗?为什么不能救我儿!”
丧子之痛,犹如摧心切肤,姜离到底不忍,“夫人,救郑门主之事我在江湖上早有解释,奈何世人只喜猎奇夸张之说,实情无人相传。”
她如此说,自叫人好奇这桩公案有何隐情。
姜离道:“人之脏腑经脉大有乾坤,延医用药也需抽丝剥茧循证求真。郑门主江湖声望极高,若为人毒害,天下名医都会奋力救他,是以,害他的凶手特意用了障眼法。前两重障眼法为两种奇毒,前去治病的医家用尽法子解了毒,但郑门主未醒来不说,反断了气息,因谁也未想到,凶手还有第三手——”
“那凶手混在前来问诊的医家中,借看诊之机,以微末毒针封郑门主大羽、承光、风府,神堂、魄户、魂门六穴,令其心脉衰微入假死之态。众人只以为郑门主是毒未净而亡,实则是未发现那封穴针,而郑门主有深厚内力护体,这才险险捱过了七日。”
此事生在江湖,后在长安城流传,却无人想到内情如此曲折离奇。
姜离又道:“非我能起死回生,是郑门主尚有余地,段公子今日被凶手刺了四刀,两刀刺心、两刀刺肾,可谓刀刀毙命,神仙难救。”
姜离之言如同盖棺定论,宋氏瘫倒在婢女怀中,掩面悲泣,“到底是谁如此痛恨我儿,老爷,难道……难道真是罗刹索命吗……”
齐膺道:“术士杨慈和所有操纵机关之人都已拿住,见死了人,他们什么都招了,根本没有什么‘术’,像薛姑娘说的,幻术皆是障眼法,只不过他们的障眼法更高明罢了。且我们查了,那罗刹虽内有机关,手臂会动,可它们动的力道极小,活人就算被刺一刀,也绝对刺不出这样深的伤口,更别说刚好刺中致命之处。”
段康愤然道:“那定是有人搞鬼!今日与严儿同行之人,皆不可放过!”
薛琦忍不住道:“段老爷,段严殒命的确令人惋惜,但也不能是其他几个孩子害人吧,段严死的时候,他们不是都在楼上看吗?”
齐膺叹道:“确是如此,但我们一直在分开问证,发现怪就怪在,当时他们其他六人都吸入了迷香,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看到听到的全是真的,且今夜幻术开始后,只有他们六人与段严在一个雅间,如果段严是被人害死,那只有他们六人有机会。”
齐膺加重了“被人”二字,仿佛还真存在“罗刹杀人”的可能,莫名的诡异在屋内蔓延开,姜离出声问:“是何迷香?”
齐膺转身看她,还未答话,一旁久未出声的裴晏先开了口——
他道:“登仙极乐楼的幻术以奇诡著称,除了障眼法高明之外,他们还会在雅间之中投放致幻香,客人不知内情,只以为他们的幻术当真神乎其技,适才此地掌柜已交代,他们的香里加了曼陀罗和苦艾草,药效颇微,不伤人身,也极难发觉。”
姜离未想到裴晏为她解释。
裴晏话音落定,似想看她有何见教,只是他目光沉肃地望着她,像极了从前在白鹭山书院,他抓住她为魏旸作弊,等她给个合理解释时的模样。
姜离抿了抿唇,转身步入暖阁。
刚穿过帘幕,果然在北面看到一处置有精巧坐席的露台,露台凌空,前下方便是华丽的挑高演台,坐在此处品美酒佳肴,赏奇诡幻术,自是极乐。
然而此地刚死了人,座椅凌乱,茶点瓜果狼藉翻倒,地上亦有血污点点,可以想象一个时辰之前,露台上生了怎样的兵荒马乱。
姜离鼻息轻动,目光敏锐地扫量各处——
这时,一个大理寺衙差快步而入,“少卿大人,李世子说他那屋子里的灯烛尽发着血色红光,他害怕,他要出来,您看——”
姜离转过身来,“灯烛发红光?”
她忽地出声,众人都朝她看来,那衙差不知她是谁,愣愣道:“不错,李世子中了迷香现在都未醒神,硬说灯烛的光是血红的。”
姜离凝眸沉思,很快否定道:“不,他们中的不是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