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喝茶,会睡不着吧。”
“你能睡着?我可睡不着。”江重九连连叹气。
江萤损他:“是,您就不该跑来找我,担惊受怕还吃了一肚子气,以后都别来了,您应该像姥姥一样,懒得看我。”
他们私底下相处,其实大部分时候都是如此没大没小。
“你姥姥才是真的担惊受怕!你走之前,她最后劝你别走,你头也不回,她大哭大闹,你又说这是天地轮回,离家出走跟人私奔的女儿生出来一个一心往外闯的外孙女,这家合该能出这样的人才!”
江萤和姥爷笑作一团,祖孙俩打开褡裢,“你这笔多磕碜,反正太后送你的木匣子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就拆了打个笔杆吧!”
江萤却像被捅了笑穴,一直不停。
“小家伙,别笑了!”
“我就是在想,我怎么这么聪明,专挑姥姥的痛处戳。明知道她最伤心的就是多年前把我娘气走了,我还不停地说不停地说……”
两人一时沉默下来。
江重九把从老家带来的药膏抹在江萤胳膊上泛着粉红的伤口。
“人家田少爷都给我吃过人参了,比这土药不强过百倍?”
“但这是你姥姥去采的草药,花了一天一夜给你配出来的,”江重九注意到外孙女脸垮下来,“怎么,愧疚了?愧疚了就跟我回去! 这天稷城有什么好待的。放心好了,经过你娘当年的调|教,还有从你这个有主见的身上吃的亏,你姥姥和我,都铁定不会急着把你嫁出去!别说是像你娘一样喜欢流浪汉了,就是你喜欢上什么路边的猫狗,我们也都高高兴兴把他招进家里做赘婿!绝对不用你带着猫狗私奔,好不好?”
江萤又开始笑。
姥爷却叹了口气:“你就是笑,就只是笑,姥爷说这些逗趣的,你就只听见了趣,别的是听不进去了!”
江萤摆摆手,说自己笑得肚子痛。
“行了,破孩子你呀!若是一心在这,就给我记好咯,命最重要,命比面子重要,我不懂你们这些什么情绪、符引、天赋不天赋的,我就只知道你得好好活着,当你弱小的时候,别人往你脸上打一巴掌,你也得知道什么是唾面自干!你姥爷我刚学做画匠的时候,被师傅戳着脊梁骨揍了多少次?后来不也用高超的技艺打脸回去了吗!”
“嗯,还有呢?”
“还有,”江重九眼里闪过一丝泪花,“我知道,你想爬得高,想让你娘看见你,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女儿,也想找到她,不论是死是活,都有个交待。可是萤萤,姥姥姥爷没了女儿,不能再没有你了!”
江萤抹了把眼泪。
“对了,你要是找不到你娘江小秋,就仔细找找那流浪汉,他叫什么魏良良,就是这孬货把你娘骗走了,姥爷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你爹!”
“我娘怎么当时就记得把我送回来,也没看你们一眼呢。”
“都怪你舅当时在集市上恰好碰见你们了,说你娘当时精神头不好、衣服也朴素,怎么也不像是和那孬货过上好日子的样儿!”他唏嘘,“你娘就把你托付给你舅舅了,若是我和你姥姥在,死也不会放你娘又跑一次。”
“好,我记住了,魏良良是吧?我们还是想想怎么把这块木匣子劈了吧。看着它我也觉得厌烦。”江萤破涕为笑,声音干涩。
正在寻摸的时候,门倏地被推开。
“潘老板!”江萤有些意外,“还以为您今日不来画阁了,我还没感谢您呢,我……”
江重九蹙着眉,将这位黑衣素服、朴实而端正的中年人打量了半天。
“你?”
“姥爷,这是画阁的潘老板。”
“你叫什么名字?”
潘老板垂着头,青丝夹杂着白发,一双纯净的黑眸依稀可见少年时的灵动与敏捷。
“当年我在江窑村乞食的时候,说自己叫魏良良。”
……
“对不起,阿萤。”他向着二人的方向,更深地垂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