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无趣,白他一眼,带人把东西放下便走了。
“东西就放这,你们自己弄进去吧,老子走了。”
复进屋,少女已经开始梳洗穿衣。
“我要去妙法寺,裴兄可要一起?”
“做什么?”
擦脸的手在半空停顿片刻,宋宛辛目光低沉,缓缓将毛巾浸湿。
“今日是家父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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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法寺远在梵城以西上百里,地属雍城管辖,想起当初大摇大摆进城,裴宴临长相又招摇,为保平安,宋宛辛在他脸上也画了些斑点。
“你确定这是斑点?”
少年眉上顶着鸟蛋大小的一块黑斑,饶是面容再俊朗无双,也被这块黑斑遮去了不少光彩。
少女得意,笑而不语。
妙法寺今日正值每月一次“万姓交易”,是北宋边城最大的货品交易月市。
明面上笔墨纸砚、奇珍异宝、古玩字画,不胜枚举,暗地里却是军火暗器、敌国情报,更甚者买人性命也是有的。
四方货商齐聚,热闹非凡。
只是这集市开得早,散得也早,刚巳时一刻,寺里的货物已抢购一空,人们得了宝贝,心满意足的离开,宋宛辛两人穿过寺前熙熙攘攘的人流,走进人丁稀疏的庙堂,左侧窗前便是一排排长明灯。
宋家灭门,父亲作为祸首,被打上国之罪臣的名目,无人敢将其牌位供于灵堂。
她以“先父宋氏”、“先妣母沐氏”为名在妙法寺内供奉两盏长明灯,至今已有六年。每年爹娘生辰、忌日都会来添灯油,以灯替位,看望他们。
“小辛施主,今日来得倒比之前早些。灯油还未备好。”
掌管长明灯供奉一职的惠能和尚与宋宛辛早已熟识,见她到了,主动来问好。
“惠能师父,家父这段时日的灯花可好?”
“往日油面清亮,结花尚可,前月浑浊过两三日,不知施主当时是否遭劫?如今可都好了?”
二人闻言皆是一惊,神佛之说,裴宴临从来只信自己手中剑,但这和尚一语中的,道出他二人一月前遭袭,确也无法解释。
宋宛辛眸子里闪着泪花,愣神片刻,她抬手将眼角泪水拭去。
爹爹,奴奴知道您从来都没离开过我是不是?您和娘亲还在替奴奴担心吗?
“是遇到一点小事,如今都好了,多谢师父告知,知道爹爹担忧,我很高兴。
灯油在何处?我随师父去领。”
少女瞧身边少年一眼,转身随惠能去偏殿取灯油。
拐过走廊,廊外蓝花楹满树繁茂,层层叠叠正迎风摇曳,翻浪似花海。
翻飞的花丛之中,宋宛辛一身白衣,裙裾飞扬,段檀越从总佛殿求完签走出来,正好透过层层蓝色波浪,瞧见走廊上的白色身影。
“奴奴?”
三喜追上前面快步行走的段檀越,欣喜之色溢于言表:“主子此番得了上上签,看来您要找之人必定就在梵城。主子?主子!”
白衣郎君紧握解签文,追上前去将面前人拉住。
“奴……是你?”
宋宛辛被他拉住手,看清来人,一抹笑意不自觉爬上嘴角。
“谭兄?你怎么在这?”
尴尬收手,段檀越将解签文藏在身后,仍是面如春风和煦。
“听闻妙法寺求签问卜,十分灵验,我今日有空便来了。”
妙法寺求姻缘最灵,他要问什么呢?
“谭兄所求何事?”
少女美目蕖映出他皎白身影,恍若故人在前,白衣郎君背在身后的手不禁将签文攥得更紧。
“一个故人的去向。”
如一颗石子投湖,宋宛辛内心登时翻起阵阵涟漪,她收回目光,语气变得小心翼翼。
“是……谭兄的亲人吗?”
“是我的心上人。”
少年嗓音清润入耳,如夏日碎冰与玉瓷相碰,款款情深。
不知哪里又刮来一阵风,呼呼穿过走廊,掀起廊上两人衣角,蓝花楹四散开,迷了宋宛辛的眼,她随之侧过脸去,头上软幞头帽被风刮落,被段檀越眼疾手快,一把抓住。
宋宛辛大惊失色,赶紧抢过帽子准备戴上,手却被他抓住。
白衣郎君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他松开她,将她上的一朵蓝花楹拿下来。
“啊,我竟不知这……多谢谭兄,”将幞头慌张戴好,少女心中不自知的喜悦又添一分,“这妙法寺求姻缘最是灵验,谭兄所求一定能心想事成。”
“借小郎君吉言……对了,我还不知小郎君的姓名。”
“小辛,叫我小辛就好。”
“小……辛……”段檀越眉眼间的疑惑更深,“不知小辛此番前来,又是为了什么?难道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