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锡宗因是罪臣,杜府涉了贪墨案,多数人都唯恐避之不及,来吊念的只有数人,到了巳时,便开始送葬。但一上午,草草结束,只等这碑文刻好立上,杜二公子的一生就此结束。可这贪墨案的疑团还在继续。
杜拓和杜锡阮还要在回牢里,宸太嫔拿了些银两送予官差,又让家里下人打包了些衣物,看着老父亲和弟弟二人走远,宸太嫔拖着疲惫且沉重的身子坐在了圈椅上,她手里的佛珠在一颗一颗的转着。
厉昭昭知宸太嫔多日赶路又刚刚送了自己亲人,便挽着她到了自己的秋棠苑休息。两人前些时日刚在一起过了年,没想到,月余未见,杜家却发生了这么多事。
“昭儿,这些时日都发生了什么,你要与我细细说来。”
宸太嫔握着厉昭昭的手,细细看着自己的孩儿。这是她和厉景帝所生的孩儿,厉景帝驾崩那年,他身体已是不好,整日昏迷,偶有醒来的时候,宸太嫔在那时侍寝过一次,便有了这孩子,此前七年,她都无所出。世事弄人。
厉昭昭把事情详细的说与宸太嫔,但关于杜锡宗中毒而亡和那些书信、银两,厉昭昭却只字未提,只因他记得葳筠说过不要告知他人。
她跟母亲商量,想让惠宛如带着孩子回惠家一段时日,以免她赌目思人,宸太嫔从未见过惠宛如,到是厉昭昭整日在这杜府,比自己更了解,便答应了下来。
厉昭昭让母亲休息几日,她要去翻杜锡宗的院子和外宅,只能先把惠宛如支开,随后她又把杜锡宗院子里的人都支到了郊外的宅子里,她带着庞丘和陶骆潜进杜锡宗的院子里面。
厉昭昭自己一人进了杜二的书房。厉昭昭年幼之时,曾因和表哥玩闹,误进过杜二书房的暗室,她不知这暗室从何而来,是否只有杜锡宗一人知道。只记得那日,杜二并未防备她这小人,在里面整理物品,她一进来,杜二也是一惊,便放下手中物品,带她出了暗室,还要她保密。
她按照自己小时候的记忆,走到了西北墙角,这里的地面上空空的放着一多宝格,上面的瓷器摆件都被曹墨搬空,厉昭昭移开了这家具,她蹲下来,手摸在青灰色的石砖上,挨个敲了敲,忽听到了一声空鼓之声,她拿下头上的发簪,然后撬开了这砖,只见这青砖下面是一个虎头摸样的把手,厉昭昭用力一转,西北墙面便开一道门缝。
厉昭昭想了一下,虽然门外有她的人看守,但她怕有人忽然闯入,便又把青砖和多宝格移到了原位。然后她点了油灯走了进去,这暗室不大,只两米见方。墙上钉着木架,木架上一摞一摞的放着些纸张和书。
厉昭昭翻看着这些纸张和书,原是杜二把日常所发生之事写了日记,她又翻了另外一摞,竟然是银票,厉昭昭数了数,每张一万两,有三十三张。她心中一惊,竟然找到了银票,那信应该也在这里。
她又翻了一盏茶的时间,果然,她翻到了……厉昭昭翻到了公孙颋写给杜锡宗的书信,她拆开看了一眼,信上确实写的公孙颋要杜二将粮送往北疆的内容。
厉昭昭觉得不管结果如何,至少自己祖父和杜家有救了。她理好书信和银票,揣在了自己怀里,但她又想,不能把书信和银票都拿走,万一丢了,就全没了,所以她又隔着年月分别挑选了两张书信和四张银票留在了暗室内。
厉昭昭整理好杜二的书房,便回了自己书房,在里面誊抄起这书信和银票的内容,厉昭昭觉得自己拿了个烫手山芋,就怕在自己手上丢了。
她把这些书信和银票理好,自己又抽走了两封书信和银票,其他的她准备都交给葳筠。她下了决心,自己要跟他们一起回京。
隔日,因为宸太嫔在秋棠苑,如在这里见了外男,厉昭昭怕母亲唠叨,便去衙门递了帖子,要请葳筠和裴戎去福春雅居吃饭。
厉昭昭本打算只给葳筠这书信,但她知道裴戎带了锦衣卫来,而杜二是在裴戎到的那天被人下了毒,所以幕后之人更担心裴戎问出什么。厉昭昭觉得和她二人相比,裴戎看起来武力值更强。
因为邀了裴戎和葳筠二人,所以他两人自知道公主殿下有话要说,便放下手中之事,在午时赴约前去。
推开雅间的门,在四道屏风后面,厉昭昭正坐在窗旁的椅子上,看着窗外三三两两的游船,裴戎是第一次看到厉昭昭的正脸,那日在梦晚居之内,他只记得那双杏眼和那声音,厉昭昭今日穿了身白玉色金丝蔷薇苏绣直领大襟锦襦裙,头发挽成了随云髻,头上插着一直简单的翡翠发簪,她这几日憔悴了许多,小山眉下的杏眼也染上了浓浓忧思之色。
但裴戎看到的却是及笄年华,清眸流盼,冰肌莹彻,楚腰卫鬓,袅袅娜娜,绰有余妍。裴戎和葳筠不同,他已而立之年,美人自是见过许多,尤在这京城官场,他自不避讳品风月之色。
厉昭昭确是他看过的女子之中,上等颜色,他心想,等着公主再长几年,便可让多少人拜在这石榴裙下。难怪葳筠要为这公主殉情了,要是他在年少几岁,却也干得出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