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分了三个展区,也不指望挣钱,只希望自己的作品能被看到。然而她竟然无法从现有的画里挑出几张满意的,无论如何总有瑕疵。更糟糕的是从那以后她就进入了所谓的瓶颈期,客厅大大小小作废的纸团开始增多,即使去看及川彻打球也无法让这把火烧得更旺。
偶尔夜深了她还坐在客厅,也不画,只是发呆,及川抱着被子出来跟她聊天,问她想不想听音乐。
“要不买一个唱片机?复古的那种。”
“这个月肯定没钱了,颜料用得太多,但是成果很少。”她疲惫地说。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抱着排球睡觉的人没资格说我。”
然后他们都不说话了,裹在同一床被子里,最后就着这个姿势睡在客厅,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腰酸背痛,拿起手机看见朋友发消息说画展的日期重新做了调整,正好和及川的球赛是同一天。
于是气氛变得更加沉默,他们一整天都没怎么说过话。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从现实角度讲,他肯定要去比赛,她也必然得去画展;至于内心的感受,她在乎他的比赛和他期待看到她的作品展出的心情也很一致……
好吧,但这是她第一次办画展,他应该在场的,最好从头到尾都在她身边,就像他第一次作为替补球员随队比赛的时候,她可是一直坐在观众席,哪怕他那天根本没得到上场机会!
……但这也是俱乐部在这个赛段的最后一场比赛了。所以及川彻决定保持沉默,直到当天出门前,他才拉着她的袖子,小声问她画展什么时候结束。
她塞了张入场券就把他推出了门。
不知是否和心里憋着一口气有关,及川那天不仅得到了上场机会,还贡献了十分精彩的发球表现,简直是他的高光时刻。球赛结束时他难得拒绝了队友们的聚会邀请,扭头扎进提前租好的轿车一脚油门直奔画展地点。
一定要拨开人群,坚定地冲进去来一个拥抱,kiss也可以,及川彻暗下决心,漂移停车后发现根本没有人群,画展门口甚至连人都没有,里面倒是有五个,但他对此视若无睹,甚至按原计划拨开这五个人,非要从他们中间穿过去拥抱她。
“我为你骄傲。”他说。
然后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把人带上车,再把车开上公路,他的目的地是马德普拉塔,大西洋的明珠,也是贝娜·胡西画作里的明日之海。
“你疯了。”她坐在副驾驶摇头,眼睛里却带着笑意。
“这场比完我有三天的休息时间。”及川说,“我们去度假。”
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及川就感受到她对马德普拉塔的向往,那是她最崇拜的画家笔下的圣地。但是时间紧张,钱也紧张,她似乎从没想过要去旅游。也许想过,但她没说出来,那为什么不现在去呢?
现在的他们比任何时候都更渴望看到这片明日之海。
他们在沙滩上踩水,把漂亮的贝壳收集起来又全部扔掉;海滨社区的房屋各异,路过的每一盏门灯都奇形怪状;晚霞笼罩时一切都变得很不真实,浓郁的色调在城市的尽头染开,连海水也变了颜色。而她在他身边,像一朵热烈的赛波花。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及川彻看了一眼坐在吧台尽头的女士,她有一双美丽的狐狸眼,但那双眼睛却不再像过去那样时刻注视着她。他对此毫无异议,毕竟他们已经分手多年。
只是那点微妙的惆怅时常在他心口盘旋。如果一切如他想象,至少她在客厅独自熬过瓶颈期的时候他能意识到同床共枕的人已经失眠很久;或者别让他错过她第一次的画展,这样她对当天的清冷场面轻描淡写一带而过时,他就不会真的以为她不在乎,转而分享起自己最近在球场的精彩表现;最好他们能真的去一次马德普拉塔,听说那里的海看一眼就难忘……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哪怕是美好的想象,他也只能借用过去她曾对他说过一万遍的“我为你骄傲”来假装自己也如此鼓励过对方,完全想不出一句比这更好的。他从没听过比这更好的。
及川彻安静地坐在那里,看吧台对面的小电视重播圣胡安上周的比赛,解说强调场上的十三号队员是目前极受认可的二传手,团队意识十分到位。他听了一会,拿起手机点开社交媒体,首页推送都在称赞新锐画家的最新作品,很有贝娜胡西的风范。
及川再次看向吧台另一头的身影,发现她也正看向他。
对视良久,他们同时向对方举杯。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