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重新被人打开,蒋明一身盔甲折出凛冽的光,腰间配剑冷峻无俦,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平静地站在那儿,和霍元卿同源的令人不寒而栗。
鱼白整理好医箱,低眸浅笑,“也好,霍将军已无大碍,只是些添火力的药而已,原也不打紧,是我大惊小怪了。但将军年岁见长,此等……助威的药还是少用。”
霍元卿眼皮微抬,没有动作。
蒋明拥着鱼白朝门外去,还很是有眼力见地把门重新关了回去。
这门一整晚开了又关,关了又开,被人倚靠过被人撞过,又拦着风雪的侵入,着实是辛苦。
助威的药……
江兰若眼睫轻闪,不自在地清了清嗓,耳尖悄悄染上殷红。
她抬眼,和霍元卿的目光对上。
这人神色如常,眉心随意地微扬,无端带着些戏谑的味道,此时正是夜里,即使屋中点燃了蜡烛也无济于事,烛光摇晃间他的面目也瞧不清楚,仿佛隔了层淡淡夕阳色的轻纱,只一双微微上扬的眼中泛着水光,柔和又带着笑意地望着她。
霍元卿除了板着张脸,就是似笑非笑的,手中丹药晃了晃,扔给了她。
江兰若接住,陶瓷做的精致药瓶,上面还带着他的温度。
“柳姨娘……”
她斟酌着开口,思来想去也只能是昨日柳姨娘办下的糊涂事。
霍元卿直起身子,低眸看她发顶,“这是后院的事。”
弯腰,同她目光对视,两双眸子有些细微的相似。
一双侵略,一双躲避。
“全凭小娘处理。”他咬字轻轻慢慢,不知学的谁的说话慢的习惯。
江兰若被他这句唤得耳根发痒,小口地喘气,手指轻轻攥住药瓶。
霍元卿:“留着吧,这药是好东西。”
虽然那位鱼太医的眼神让他很不喜欢,但这瓶药确实是能救命的东西。
他转身朝外走,少年成名的将军,衣服自然是最好的丝绸做的,流光潋滟地随着动作,透出丝绸的光滑与贵气,红衣张扬,亦如他这个人一般。
雪停了,秀云从门外进来,问她饿不饿。
江兰若摇摇头,没什么胃口。
秀云整理好她的衣服,说道:“正堂柳姨娘来照顾了,将军说夫人可以先回去。”
江兰若点头,心中自是万般雀跃。
“我想吃面条。”她把自己拢在大氅里改了主意,房檐吹落的雪落在她的发丝上,慢慢融化,将头发打湿。
秀云笑道:“好,回去让小厨房做!”
也不知为何,晚上的面似乎永远比白日正餐时的山珍海味好吃些。
接下来的几日也不知是怎么,柳姨娘日日都去飞鸿阁陪着霍清永,霍清永也就没再叫江兰若过去陪着。
她每日睡到自然醒,小厨房的两位嬷嬷也日日研究新鲜的吃食,流水般地递到她的桌前,饶是每样只尝上一点,一天下来也吃得让人撑个不停。
于是夜间的时候,江兰若就撑着腰,和秀云在院子里散步。
念云筑不算大,又只有两间房,院子小的养两条狗可能都要为了抢地盘而撕咬起来,唯一算得上是好地方的优势大抵是离飞鸿阁和君子轩都近,是后院里离府门最近的院子。
离府门和外院近,便也离后院远一些,有时秀云来报说昨夜方姨娘同柳姨娘大吵了一架,摔了不少东西,声音大得很。她倚在榻上,把自己埋在被子里,眼睛都睁不开,含糊地说没听见。
这一日天气晴朗,左右闲着无事,她唤来了府中管采买的丫鬟,要了点棉花和布料,琢磨着缝一个能套在手上的东西给小厨房的两位嬷嬷,又能省着冬日里天凉生冻疮,又能在拿些烫碗时隔着热。
烫伤的滋味不大好受,江兰若如是说着。
秀云给她擦药,闻言道:“夫人恢复得还不错,鱼太医的药真是好。”
江兰若点头胡乱应着,收回胳膊继续缝。
嬷嬷又端了新糕点上来,是栗子糕,甜腻腻的。
不大和江兰若的胃口,也不和秀云的胃口。
江兰若手中拿着针线,只穿了件赤红烫金的小袄,身上拢着厚棉被,火炉被秀云拽到了跟前,空气被热熏得几乎变了形状,脸上也热得泛着红。
秀云坐在矮榻上琢磨她的春装,见她这样,只觉夫人像是终于吸到水的花儿,如今才算是绽放,却又是个人比花娇的模样,养了这么几天,比刚入府的时候强多了。
心中甚是满意。
栗子糕依旧摆在桌上,江兰若满头青丝随意地散落着,额前两缕碎发睡着时被压的翘了起来,如今也还支棱着未下去,她也没心管,任由那两根头发在她头顶耀武扬威。
“这份栗子糕……”江兰若指尖在桌子上敲了敲,“一份送给将军,一份送给小将军,就说是我亲手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