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墙之下,那首领手执铜杖,身形魁梧,即使伏低身形,依然难掩虎腰熊背,这时压低一口异族圆腔:“不须管他,莫节外生枝,那斥候应还未走远,快快跟紧!”
原来前面不远处有个兵士,身束皮甲,头戴红巾,正往前匆匆赶路。这几人又催动身形,快速跟去。
兵丁在岛上左转右拐,来到一处院落前。院门口站着两个红甲卫戍,匆匆放他进院。
正值四月初尽,院中桑槐簌簌,药香扑鼻,长长树影倚着昏黄斜阳一直婆娑到院外。
那四个蒙巾黑衣人在二十步外便按下身形,慢慢从周遭邻房间绕转到小院外矮墙角匿好。
中间传出低沉一声:“高兄,他‘断云刀’再如何厉害,难道还比得过当年剑圣?细作消息说他新伤在身,我们出其不意,定能重创于他。”
“当年剑圣...剑圣何许人也?十七年前白剑谷夜战,何尝不是趁他有伤在身,否则谁敢试他‘照霜剑’之锋芒?”那首领目光下视,眉间黯淡,沉吟回道,“今日某等敢潜入洞庭,可试问当年谁敢偷入白剑谷?”
最后一个哼了一声:“这个剑圣果真如此高绝,不还是有剑败身死一日?”
“卢六,此言差矣!虽然已去十七载,某家至今难忘:那剑势山崩海裂,生平仅见,各家高手在他剑下直如草芥,非死即伤。”首领摸着左肩上衣服里的伤疤,顿了顿继言道,“某家若不是走运,只怕早也折在那里。他若想自保离去,恐怕谁也拦不住他…只是,依某观之,剑圣他…恐怕早无生念。”
先前那低沉声音接话道:“听闻此战之后,中原名家死伤殆尽,云中城无智翁不得不重排天下高手,才有如今十数年‘三极五绝七宗九杰十三巅’之局面。”
首领身后那人眉鬓斑白,一路无声,这时蓦地答道:“天下高人奇士之多,岂是区区一榜所能囊括的?”
这一声苍浑年迈,却虬劲之意暗涌,又言道:“卢六,方庄主,切莫小觑这位‘断云刀’,他师传玉裳真人,功法深厚,据传还有一手‘金水分形’之法,威力难测。不过,今日君山高手尽数不在,我等听从高兄调派,找准时机,一击即中,只消重创于他,我等身退即可,后续主人自有安排。”
高姓首领凝眉低声:“卢六,手脚务必轻些。”
卢六应声而出,伸起右手,轻划几下,甩出根银丝来,缠在墙缝里,随即翻身一跃,轻踏矮墙,竟游鱼一般顺墙而起,兔起鹘落间,已翻上院内一棵老槐枝桠。
矮墙边三人见状,立时各纵身法,纷纷踩上银丝,躬身踏步而上。那银丝韧性极强,承着三人绰绰有余。
眨眼间,四人纷落屋顶后角,屏息凝神,伏身细听。
只听屋内重重粗气喘息,断续报道:“齐…齐先生!九穴十三口各伙水寇竟然合编,聚两千余众,设伏华容口,前后夹击,我洞庭七百勇师被分割围困。水寇里不知哪里来的高手,三位首领均被拖住,难以脱身。”
“白沙帮约莫有五、六艘战船,自沅江口入洞庭,我们水哨被人拔了,发现得太晚,此时只怕距君山已不足十里了。”
齐先生一边与他急急出屋,一边苍声回道:“快快再探,我先报于楚公知晓。”说罢
此时日沉西山,阴阳交割,已是青暝相接之时。
正撞上个农人冲进院中,慌忙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西渡口爬上来一头妖鼍!正到处吃人呐!”
齐先生大惊:“什么妖鼍?快讲清楚,是土婆龙吗?”
那农人抓住齐老衣袖,头摇如鼓,半哭半嚎:“不是不是,比寻常鼍龙大上十倍!已经吃了好多人了!楚公已去了渡口了!”
齐老拉住门口一个兵丁:“形势急迫,速去聚拢各村避难。”说罢疾走而去。
屋顶四人闻声而动,翻落院后,也径向西渡口追去。
洞庭湖面上,雾气渐起,水天间渺茫朦胧一片,一伙白帆隐匿在苍暗暮色中,已行至君山西南。
头船最大,长约十丈有余,甲板上立着一众人,为首一个矮身六尺,肩阔三停,身着黑锦甲,背挂长柄鸳鸯刀,正是白沙帮帮主柳白鹤。遮眉远望间,忽听得岸边喊杀之声迭起,不仅咕哝:“他娘的,难道君山还有防备?不是说都去了华容口吗?”
此话一出,众人焦躁惊惶,纷纷交头接耳起来。柳白鹤脸色阴沉,提声道:“加快行船!”
圆月渐起,水雾退散。
前方猝然撞出一头巨大鼍龙,粗尾劲摆,鳍足飞奔,一张窄长巨口盆然怒张,朝着船队直直扑来。白沙帮众惊惧万分,急忙转舵。
“砰...轰”一阵巨响,右侧战船被鼍龙撞了个结实,船首楼前板轰然碎裂,艏艉龙骨震得拦腰断裂。
这时洞庭湖面已是急浪飞湍,波涛撼天。
头船虽然宽大结实,涛浪翻涌之下仍然颠簸甚烈,险至倾翻。柳白鹤脑中震得一阵嗡麻,等他稳息醒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