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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二七年,上京。
断断续续的梦戛然而止在了门铃响起的那一刻。
我摁着太阳穴,从床上爬起来去开门。
一开门,就看到了一头挑染的红发。
张佳黎用老花经典款的托特包装了个光碟机,挽着沈良的胳膊,笑盈盈地站在门外和我打招呼。
我这位继母明明也是快四十岁的人了,却可以把自己保养得像个少女。
我揉揉不用照镜子也知道乱成鸡窝的头发,睡眼惺忪。
“你怎么来了?”
我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张佳黎了。
除了最开始的几年有些不太习惯,我和她在法律意义上是母子,平时倒相处得更像朋友。
她是个理智的人,当年见我的第一面就说得明明白白,进我家的户口本就是为了钱。
去年父亲车祸去世之后,她处理完淮城的后事,就一个人飞去海南度假了。
她活得清醒又潇洒,其实让我有些羡慕。
“最近在收拾老房子,找到点有意思的东西,正好小沈邀请我来上京玩,就一并给你拿来了。
“是你高一时候中秋晚会的录像,十多年前的东西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光碟机嗡嗡作响,我听见了碟片转动的声音。
记忆的齿轮开始一点一点倒退。
大红的天鹅绒幕布缓缓拉开,画着厚重舞台妆的女孩们举着一对蝴蝶翅膀,踏着小碎步从侧台飞过来。
凄凉哀婉的小提琴前奏响起,那一群蝴蝶女孩在台上翩翩起舞,美得像一幅画。
熟悉的头痛感如期而至。
我捏着额角,有些不适地微微皱起眉头。
沈良放下包,坐到了我的旁边。
她仿佛完全没有发现我的异常,自顾自地说道:“我都还记得呢,那年校舞蹈队的《蝶》是第一个节目,严学长和施砚学姐的合奏《梁祝》是第二个。就是这两个明明都不是快节奏的节目,却把现场的氛围直接拉满,别提有多带劲了!”
我拿过茶几上的遥控器,摁下了暂停键后把画面放大。
“这个。”
我指着那群蝴蝶正中央的女孩。
和周围的同伴相比,她的头上带了一朵金色的芙蓉花,装束也明显比旁人更加精致。
“这是顾淼淼?”我问沈良。
“当然。”沈良轻快地回答道,“作为别人的男朋友,在高清录像上都认不出女友的脸,是不是不太好?”
“我可没承认过她是我女朋友。”
我的手指继续在太阳穴上打圈,这能稍微缓解一点难以忍受的疼痛。
“你和这个顾淼淼的关系如何?”我问沈良,“听起来你们还挺熟的。”
她笑了笑。
“淼淼学姐和全校几乎每一个人的关系都很不错……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她的记忆力很好,可以记住遇见过的每一个人的名字、性格和爱好,而且再见面时,绝对不会认错。”
和全校的每一个人都是朋友。这听上去天方夜谭。可沈良的表情告诉我,她并不是在骗人。
我欣赏每一位可以自信站在阳光底下的人。
十五岁的我如果真的认识这样的顾淼淼——
我一定很羡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