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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推着换药小车和监视仪器,快步往走道的更深处而去。
施砚和陈子忠一左一右,各自推了一把我的肩膀。
“进去啊!”
“磨磨蹭蹭的,待会儿晚回家又要被你爸骂了。”
“不会的。”我换了只手拎袋子,慢吞吞推开病房的门,“他这几天都在加班,不到十一二点都不一定能出公司大门。”
“那你阿姨呢?她就不会来唠叨两句?”
我沉默了一下。
“我们约定好了,只要不闯祸,她不会干涉我的任何事情。”
门缓缓移动,更加强烈的白光从房间内涌出来。
顾淼淼在背后垫了一个枕头,靠在上面,翻动着手里的一本散文集。
她白到几乎透明的手背上粘着输液针,细细长长的管子连接着头顶淡黄色的药包。
床头放着一束白色的玫瑰花,满屋子的清香。
见到我们,顾淼淼的脸上浮现出欣喜的笑容。
“陈子忠!施施!你们怎么来了?”
施砚扑过去,一把抱住她。
“怎么会突然晕倒呢?平时你体质不是老好了吗?感冒的次数都比我少得多。”
“没事啦。”她拍拍好友的背,轻声安慰道,“我现在感觉好多了,不过医生说最好再留院观察几天,做个全面的检查。”
陈子忠站在床位,点点头道:“我会帮你请好假的。”
“那就拜托你啦。”顾淼淼粲然一笑。
她的视线还是挪到了我的脸上,声音一落千丈。
“阿朔,你也来了……”
我嗯了一声,把保温桶和打包盒放在床边的小桌上。
“过来的时候路过了你家,就上了一趟楼。听干妈说,你中午到现在一点东西都没有吃……医院的饭菜口味淡,她就烧了的梅干菜扣肉和可乐鸡翅,托我带来……还顺路打包了一份小笼包。”
我掰开一次性筷子,递到顾淼淼的手中。
“……就初中旁边那家,你以前经常拉着我去吃的。按照干妈的要求,额外又加了个茶叶蛋。”
她捏着筷子,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你怎么……”
我打断了她的话。
“快吃吧。拎了一路了,都快凉了。”
她张了张嘴,忽然笑了。她夹起一个小笼包,咬了一小口,满意地眯起了眼睛。
“阿朔,”她轻快地说,“等我出院之后,我们再去那家店里吃吧。冬天到了,热乎的东西吃起来最有幸福感了,啊……你能不能帮我把茶叶蛋的蛋白给吃了?我保证!妈妈不会知道的!”
那天我们三个人各自搬了一张小凳子坐在顾淼淼的病床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我和顾淼淼之间因为种种误会而产生的僵硬氛围,在一场闲谈中悄然消释。
少年人的友谊有时候就是那么简单。
没有什么是一顿美食过不去的坎。
我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临走之前,那本花了我一个多月时间写出来的物理笔记,被悄悄放在了床头的柜子上,
可就在我踏出病房的那一刻,在厚重的隔音房门即将关上的前夕,我还是捕捉到了一声细微的呜咽。
我的手停顿了一下。
透过那一条细细的缝隙,我看到顾淼淼弯下腰,向床边的垃圾桶里,大口大口地吐着才吃下去没多久的食物。
第五张明信片。
上面画着一树梅花开放在大雪之中。
【二零一六年,十二月】
阿朔,你看窗外。
下雪了诶!
谢谢你的笔记,保佑我下次考试能有个好成绩吧!一起加油吧!
……啊对,你不用加油,万年第一名的严朔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