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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又下起了暴雨。
这些敲打在窗上清脆的声音曾是我最喜欢的白噪音,可如今却如擂鼓轰鸣,震动着我的耳膜。
我倒吸一口凉气,猛然惊醒。
白色,到处都是白色。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柜子,白色的床单和被套。
冯亦铭站在落地玻璃窗前,手指的缝隙里夹着一根香烟。
没有点着,只是被用力地攥在手中。医院的病房内是禁止吸烟的。
门忽然打开了,沈良和张佳黎拎着盒饭走进来,后者朝我笑了笑,露出些许疲惫神色。
“你终于醒了。”
沈良把盒饭塞到冯亦铭的手里,从窗边拉了把椅子,坐到了我的旁边。
“以后工作不要这么拼命了。”
冯亦铭转过身来面朝着我,和张佳黎站在一起,靠在落地窗前的护栏上。
他们三个后来又说了些什么,我已全然不记得,梦境中的那些记忆纷至沓来,一次又一次在我脑海中闪回。
时间的风呼啸着吹过我的脸颊,带着白玫瑰花的清香,如同一只温柔的手,抚过了我紧皱的眉头。
是谁在透着阳光的梧桐树下奔跑,笑起来的眼睛弯成两弯小月亮?
她的手里举着一张大红烫金写着“录取通知书”五个大字的卡纸。
她蹦蹦跳跳朝我跑来,百灵鸟一样婉转的声音大喊着:“阿朔,以后我们就是同学了!”
是谁手写了满满一本的英语作文笔记,又在扉页上用铅笔写了一行小字——
Good things are coming.
是谁在医院的走廊上练习走路,一次又一次摔倒,却在看到我时迅速整理好凌乱衣服,露出和煦的笑容?
又是谁因为小太阳一样的性格,得到了整层医生护士的喜欢?
可她们在赞许你的同时,淼淼,你那双已经开始变得灰蒙蒙的眼睛并不能看见,她们每个人都在无奈地惋惜。
惋惜一个年轻的女孩儿在花儿一样的年纪,却不得不面对死亡这个沉重的话题。
惋惜这个世界上尚未有成功的研究,可以拯救你的生命。
淼淼,我和老师花了近十年的时间,终于触碰到了破解这个未解之谜的门槛。
新药已经上市,将会有许多同你经历过一样痛苦的人因此受益。
他们会看到痊愈的曙光,会有了更加努力活下去的勇气。
而我们这些隐姓埋名之人多年的努力,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给他们一个普通人的生活。
这就是我当年不惜和家里决裂,也要去读医学院的初衷。
我曾经的愿望真的很简单——
我以为我可以救你的。
……我真是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