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了一场雪,成林栽种的栎树枝头挂着薄雪,通往墓园的小径踩出四行错落并排前行的脚印,脚印停在其中一处墓碑前,许如柏将一束鲜花摆在墓前,弯身拂去墓碑上落下的雪。
宋弥新就在不远处看着,墓园阒无人声,只有风卷起雪花掠过枝梢的呼啸声,和无数个寂静的夜晚一样。
在从婺河转学到京市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朋友,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藏起真实的个性,装一个哑巴。初二那年,她遭遇过霸凌,同班同学仗着她是小县城转来的,对她呼来喝去,一点不掩饰地用一口京片子说她是乡下来的黑妞。
十二三岁的年纪,离开从小生活的城市来到首都,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性格不再像以前那样开朗,沉默着接受了那些恶意。
一次值日结束,她抱着书包走出学校,骑自行车的同学笑着拽走她的书包,骑出去一段距离再把书包一扔,吹着口哨远去。
书本作业从高空飘落,有的落进了污水里,脏的不像样。
她一一捡起那些狼藉,视线里闯入一双黑色马丁靴,抬头去看,一个长相显得很凶的女生俯低身子,替她捡起了书本。
“你都不会反抗的吗?”
宋弥新抱起书包站好,黑白分明的眼瞳情绪很淡:“反抗了,她们人多,再反抗只会更惨。”
“不会,你只有狠狠反抗,抓住一个人往死里打,她们就不敢欺负你了。”
她的脸模糊在烟雾里,香烟的味道很呛,见宋弥新闻不惯烟味侧过脸低声咳嗽,于是把烟往污水里一扔,说道:“试试吗?如果还不管用,我帮你。”
“你是谁?”
“隔壁职校的,”许如柏把手揣进皮夹克的兜里,“许如柏,如果的如,柏树的柏,我在汽修三班,你呢?”
“宋弥新,历久弥新的弥新。”
那是她们第一次见面,她像一只依偎在成年野兽身旁取暖的幼兽,依偎在许如柏身旁,汲取她的力量,走出了那片黑暗。再后来,她和许如柏学会抽烟、玩机车,她们是两株肆意生长的藤蔓,彼此缠绕、向上。
在她大二的某个晚上,消失两个月的许如柏穿过风雪,走到她的宿舍楼下,在寂静的路灯下,同她说:“我再也没有家人了。”
心口一阵抽疼,她和她无言相望,眼泪就那样掉了下来,许如柏瘦了好多,眼睛里一片死气沉沉。
她轻轻地抱住许如柏,说道:“你还有我,我是你的家人。”
两株藤蔓更紧密地绞缠在一起,不会再有风雪吹散她们。
许如柏的父母是在高速公路出车祸走的,那辆重卡的司机疲劳驾驶,等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重卡的车头将那辆小轿车压瘪,车祸现场惨烈无比。
这么多年过去了,许如柏还是没办法期待新年的到来,她不再期待任何事物,只守着那个靠父母赔偿金开起来的汽修厂度日。
“走吧。”
靴子踩上雪地枯枝,咔吱咔吱的响,宋弥新上前鞠了一躬,和许如柏一前一后离开了南山墓园。
来时的脚印重新覆盖了一层薄雪,宋弥新摁下打火机,嘴里同时衔着两根烟,微弱的火舌吻上烟尾,她分出一支烟递给许如柏,说道:“后天我朋友约我去玩儿密室逃脱,和你说过的,辽渡,你也一起吧。”
“不去,修理厂有事。”
“不去也得去,”一星烟灰飞散落在脚边,“你就当是陪我了,顺便,让你见见辽渡,我觉得他还不错。”
“你确定?辽渡可是辽原的弟弟,”语气顿了一秒,“你要是和他在一起了,得喊辽原一声大伯哥,不觉得臊吗。”
“什么大伯哥不大伯哥,”宋弥新笑得肩膀乱颤,“没想那么多,感情这种事,顺其自然就好了,不过,辽渡那个人……应该挺适合谈恋爱的,你也知道,我没正经谈过什么恋爱,一直想认真谈一次,不留遗憾。”
大学的两次恋爱,一次谈了五个月,一次谈了三个月,轮到赵嵩铭就更短了,只谈了两个多月。
三次恋爱加起来还不满一年,闹着玩儿似的。
“嗳,真是怪了,”宋弥新皱眉,“怎么都是他们和我提分手?”
冷风吹来,许如柏嘶一声,眉尖一蹙,冷声说道:“那是他们眼瞎,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也是,”指尖点了点烟,烟灰在风里四散,“后天我去接你,你在修理厂等我。”
“不用,你把地址发我,我自己过去。”
“好吧,”宋弥新掐了烟扔在墓园入口处的垃圾桶里,快步走向黑武士,长腿一跨坐上去,“我现在找辽渡要个地址,一会发你。”
“行。”
一小时没看微信,消息栏塞满了未读,她找辽渡要了地址,说道:“时间地址都发你了,你提前来。对了,隋意问我要你的私人微信,给不给?”
“那个挑衅奥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