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已是深秋,江南的日头仍是冒着火气,郡里人来人往都着浅色单袍行于街上,罗屿雯跳下马车,金鹰立刻停于肩头。
“先去粮田贾探问一下行运的茶商,”她望着严肃的白寒笑了笑,“不会他们的主记也是白老奸之流吧?”
青什转身牵着车马去安顿,金鹰旋即一个振翅跟上,同行于九霄之际。
粮田贾主记是一个矮胖的中年人,眯眼堆着笑容,满脸写着我是人精。
“哎呦哎呦,云鹰君,早听过您的大名。年初的时候,霞光君还帮我们解决过一次不小的麻烦,多亏了苍琅山的各位青年才俊啊!诸位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都是自家人。”
谁跟你是自家人,罗屿雯一秒变脸一脸谄媚:“胡大人这话折煞我们了,这不是苍琅山弟子们本就该做的嘛。我们这一路看到江南郡田畦修整,市商各行其职,都是胡大人治理有方啊哈哈哈!”
“好说好说哈哈!”
白寒一脸无奈:“胡大人,我们在找一个人,恳请查阅一下本地所有茶商的名册,包括现行和转行,还请您行个方便。”
”方便方便,随我来吧。”
粮田贾的记室光线晦暗,“这快赶上秘阁了,看个东西怎么都这么费劲。”白寒一边听着她的抱怨,一边转过肩膀,把更多的光亮让给她。
“郑——王——陈——嗯?这也没有哇?”
“或许是后来补录,并未按序记录在册。”
罗屿雯抬眼:“那得看到什么时候去!这这!整整四大卷!”白寒已经拿了厚厚的一卷翻开检索,罗屿雯也只好捡了另一卷拿上来:“我怀疑青什故意逃避劳动,要不我去牵马,换他过来?”
两人再次揉着颈站起身已是晌午,外面的来往走动声已渐稀疏。“三日之内我再也不想看到任何字!”罗屿雯愤愤地合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册本,“而且竟是一无所获。”
二人走出记室,胡大人笑眯眯地望着他们:“云鹰君,白少侠,可有收获啊?”
“大人,所有的茶商均记录在册吗?”
“当然。”
“会不会有私贩为避赋税未曾登记?”
“不可能。”胡大人摆了摆肥胖的手,“江南是鱼米茶锦之乡,来往商贩众多,因此我们管理极为严格,只有录入在册才能会得到官府颁发的许可通牒,持此牒才能过查验关口出郡;而且不论是大型车马队,还是船队,都需此牒方可置买或雇用。”
“也就是说,就算有私贩,最多也只能在郡里小买小卖,断无可能远行至中原?”
“不错。”胡大人点点头。
“今日多有叨扰,多谢大人。”
“哪里的话,我送二位少侠出府。”胡大人乐呵呵地站起身。
二人散漫地走在街上。江南不愧是商贾大郡,街上时有大批商队经过,成队的伙计吆喝着行人避让,从闹市中穿行,行人也习以为常,不用回头看也总能灵巧避开。罗屿雯看着这景象忽而转向白寒:“你先回客栈同青什会合,我还有事,到了让金鹰唤我。”她轻轻一个踮步滑行出去数十丈,转眼人群中已不见踪迹。
井白记是江南郡最大的茶商铺,铺面开在最为繁华的地段,中厅宽敞,人流聚集。罗屿雯踏入大堂,立即有个伙计迎上来。
“是苍琅山的少侠吧?里面请。”
“劳烦问下,贵堂内有多少伙计?”
“啊?”伙计显然愣了一下,没预料到这个问题,“算上分堂总共六百余人,少侠问这个可是有——”
“有没有一个叫陈弋芝的?”
“这——”伙汁面露难色,“我带您去找堂记。”
堂记搬出了一大册厚本,罗屿雯心里暗暗叫苦,要是带上白寒来就好了,刚说的三日不看书的誓言立破。
接连转了十余家大小茶商,均是查无此人。一个好心的伙计说:“少侠怕是找错地方了,此人姓名听来文雅,像是大府门第出身,不该只是个活什子。”
罗屿雯心想我能不知道吗,这不是找了一圈茶商掌柜里没有嘛。嘴上说着“打扰了”出了堂口。长空中一声鸣啸,罗与雯抬头眺望,循着一片熟悉的金色光芒在傍晚的街道中踱步远去,留映一个长长的背影拉长于喧器的市井之间。
“这么说,不论是茶行的掌柜还是伙计,都没有陈弋芝这个人?”
“我早就说过,他茶商的身份是假的!”罗屿雯从咬紧的牙缝里挤出句话来,“浪费本少侠的时间!”
“冷静,”白寒努力安抚她,“不如问问林大人当年是谁殓走了他的尸身。”
“你不早说。”罗屿雯一个哨音唤来金鹰,“阿金,看你的了,飞快些。”金鹰扑了两下翅羽抖落了些浮毛,转而像支箭一样穿入云中。
“那反正现在也没有线索,咱仨来个江南一日游吧!”罗屿雯的眼中射出兴奋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