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踏上海城的土地,顾时暖有一种重回人间再世为人的割裂感。她大口呼吸着北回归线上海滨城市的咸湿空气,心里也有点潮潮的情绪。
肖屿文来接她,老远就听到了她高分贝的声音:“顾时暖,你怎么把自己搞得跟逃荒似的,又黑又瘦,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去援非的吧,怎么,加入他们了?”
“这不回来了么,在这人杰地灵的风水宝地,我保证两个月就养得跟当年一样白白胖胖!”见到多年不见的好友,顾时暖心情舒畅,好似又回到了大学那会儿天天拌嘴的年纪。
“哎,我说顾大小姐,我哭着喊着叫回来这么多年,你无动于衷,沈寒川前脚一露面你后脚立马追上来,真是世态炎凉!人心不古!重色轻友哇重色轻友!”肖屿文痛心疾首。
“咱俩这叫千里姻缘一线牵。”顾时暖白她一眼。
肖屿文将车子启动:“先住我那儿吧,反正空着也是浪费。”她大方收留了顾时暖。也不奇怪,她们本来就是室友,融恰得不得了。顾时暖很感谢肖屿文这么多年对她的不离不弃,当年她走的干脆,和多数同学都断了联系,只有肖屿文还跟他漂洋过海的联系着。“咱俩是soulmate,soulmate好吗!怎么能跟一般的狐朋狗友比呢?”有一次她们通电话的时候,肖屿文咋咋呼呼地说。
安顿好之后,顾时暖给家里去了电话,她本不是海城人,只因求学来到了这里,离家还有一千多公里的车程。
“回来也好”,父母都是知识分子,思想开明,只说了这四字,没有勉强她回家,更没有提工作和感情的事情,这么多年顾时暖为什么漂泊在外,他们心知肚明。顾时暖内心感谢他们,说过段时间回去看他们。
“你什么打算啊现在?”肖屿文问顾时暖。
“先去看看老余吧,再去找房子找工作找沈寒川。”
当年老余问她愿不愿意读研,跟着他去非洲,顾时暖逃也似的去了。后来老余回来了,却没能劝顾时暖一起回来,他劳心劳力的栽培,最后顾时暖倒像是飞鸟投了林,说什么也不回去了,惹得老余痛心疾首,悔不当初。
关于这件事情,顾时暖心里是愧疚的,她不占理儿,既辜负了老余的厚望,也亲手堵上了自己的学术之路,因此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得去跟他老人家负荆请罪。
接到顾时暖的电话,余教授喜出望外,先是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解气之后,才约了见面时间。
转天,顾时暖大包小包去探望恩师。电话里骂也骂完了,真见到人了,老余反而骂不出来了。指着顾时暖的鼻子“你啊你啊”了半天,看着彼时的爱徒,又恨铁不成钢地把手放下了。
两人絮絮叨叨大半日,聊了聊近年的状况,一个女孩子漂泊在外,个中艰辛又岂是这三言两语说得完的。年逾半百的余教授最后感慨道:“罢了,这些年你也算是学有所用,换种方式实现人生价值罢。”
“老余,我没那么高尚,你知道的。”顾时暖低着头说。关于当年她突然“出走”的原因,老余也略知一二,摇了摇头,没有说话,顾时暖起身告辞。
“小暖。”临出门前,老余喊她小名:“人生聚散长如此,这么多年,该学会放下。”顾时暖看着镜片后面那双泛着睿智的眼睛,头发花白的老教授语重心长。
不忍拂了他的好意,顾时暖轻轻点头。
深秋的傍晚,夕阳的余晖是金黄色的,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匆匆而过,霓虹灯已经逐渐亮起来了。一阵寒风吹来,带着透人的凉意,行道树叶簌簌落下,落到地上发出“噗”的一声轻响。
顾时暖捡起一片落叶,仔细看着蜿蜒的纹路,突然开始羡慕这自由的生命,随风而来,随风而逝。不像她,她的□□永远自由,但无论走到哪里,灵魂却一直存放在沈寒川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