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1 / 3)

分明是青天白日,艳阳高照,可大殿内却几度明灭,宛如有火烛摇曳。

随即,在这恍惚朦胧之间,不过一晃眼的功夫,伞下身影现。

那身影修长清瘦,撑着伞立在商宴身后,一袭如雪白衣,乌发垂落,整个人颜色分明,似笔墨画就的精致纸人。伞下红绸交错间,依稀可见他如画眉目。

闻铃伞下百鬼现,这位便是附在商小公子身上的阴魂了。

然而比容貌更叫人在意和关注的,是他周身那丝丝缕缕,飘游如烟却又不肯散去的诡异黑气。那些黑气张牙舞爪伸向四周,尤其将商宴缠得最紧。

也有些漫向附近的晓羡鱼,却不知为何在近她身时微微滞住了,片刻,慢悠悠地又收了回去。

这是什么东西?

鬼的形态分许多样,杀孽重的,魂体上会挂着锁链般的东西,一重又一重,杀多少无辜,便挂多少锁。那叫做业障。

还有的同死法有关,饿死鬼面似骷髅,穿肠烂肚;吊死鬼长舌垂地,颈生血痕……

唯独却没有见过这样的。

纵使千鬼千面,在商小公子身上附着的这只也有些过分特别了。不过,既然不见业障锁链,想来应该也不是什么凶恶的厉鬼。晓羡鱼大着胆子凑近他,想细细观察那些古怪气息。

谁知伞下鬼魂突然偏过头,瞧了她一眼。

不过蜻蜓点水那样一看,目光却深得像是藏了千言万语,沉甸甸的,仿佛越过经年岁月压下来。

可这异样却在极短的瞬间便消散了,如同错觉般令人恍惚。待回过神时,再看他的眼睛便是黑白分明,仿若点墨,不让人觉得清澈纯真,倒有些瘆人。

辞云真人道:

“气运好坏到极致时,便会像这样呈现在魂体中。传闻当初青炼山圣子的魂体便是金光缭绕,灿灿生辉。那伞下鬼魂身上的黑气,想必是正相反的模样了。”

晓羡鱼:“所以这些是……”

“从商小公子这段时日被附体后的经历来看,可以将之视作凡人常说的‘霉运’。”

商宴阴魂入体的十天里,睡觉落枕,喝水被呛,吃饭被噎,院子里赏花被鸟粪当头一击。

连素日里干净到纤尘不染的廊子里走几步,都能正好踩到忘扫净的一块石子,崴了脚。

桩桩件件,不致命却折磨人,叫人时时刻刻提心吊胆,不知道下一回等着的是什么。

商家想尽了法子,什么辟邪驱鬼的法门都试了,商小公子夜夜里脑门贴着符咒睡,还是拿这邪门的阴魂没办法。

过了几日,情形变得更严重了——不止商小公子,他身边人也开始陆续遭殃。

简而言之,靠近会变得不幸。

在晓羡鱼之前,门派里最优秀的几位师兄师姐师侄都不信邪地尝试过了,他们无一例外,在商小公子身边待不到一炷香功夫。

晓羡鱼:“……”

原来是一只倒霉鬼。

这鬼看似无害,实则出奇古怪。

毕竟谁希望自己诸事不顺,谁希望自己摊上一只倒霉鬼?

慢刀割肉,最是折磨。

看看商小公子那绝望憔悴的模样便知道了。

辞云真人垂问伞下鬼魂:“你是何人?生于何地?可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他看似在单纯发问,实则声音里藏了玄机,是云山最精妙的功法“探魂”,寻常鬼魂无法在他的问话下说谎。

伞下鬼魂寂默良久,才开口回答。

“……生前名讳,奚元。”

亡魂嗓音清冷,带着悠远飘零之感,仿佛从梦的深处响起。

探魂问下,他无法主动说谎与逃避。既然越过了前两个问题,那便说明他确实不知道。

不记得自己身份、家在何处,生前留下的记忆破碎残缺,只余一个名讳。

“奚元,你既只是附体商公子,并无蓄意残害他,想必另有目的。”

伞下鬼魂握着伞,骨节分明的手微微收紧。他默了片刻,抬眼,启唇。

“渡我。”

孤魂野鬼飘零久,求渡便是求解脱。他们多是因夙愿未了,看来这叫奚元的倒霉鬼也被什么牵绊着不得超脱,所以才引商宴带自己上云山。

辞云真人便问:“你有何心愿未了?”

伞下鬼魂举起另一只手,虚虚拢住身上弥漫的黑气。

“黑漆漆的,难看。”他说道,“我想消去。”

“……”

殿中一时沉默。

云山魂术,渡为上策、灭为下策。灭固然简单粗暴,但若是灭了不该灭的鬼魂,容易自己背负业障。渡则复杂些,多数情况下需为鬼魂寻记忆、了前尘、化执念。这渡霉运么……还是头一回见。

而且还是因为这倒霉鬼想让自己看起来好看些。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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