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拖延时间,懒得跟他废话。
她猛然抬钗靠近,像是怨气化生的恶灵。
多年仇恨让她夜夜难眠,而此刻大仇得报,只在须臾之间!
突然,窗前的珠帘微晃。
而此刻无风。
云岫即将大仇得报的笑顿在唇边,胸腹的剧烈刺痛袭来,她低眉,血氤氲了肚兜。
一只清瘦、骨节分明的手握了柄长剑,直直地刺入她的胸口。
痛苦、仇恨悄然流逝,而悔恨、遗憾盘踞在心头久久消弭不去。
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云岫只觉得眼前微晃,她并没有落泪,突然觉得一阵强烈的不甘袭来,凭什么,连老天爷都在帮魏帝这个畜生,这份恨支撑着她踉跄撑起了半个身子。
今日她来这留仙台,本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即便慷慨赴死,也得知道今日是谁在帮这个狗贼。
可——终于撑不住。
她刚离地半寸,又赫然倒地,睁大的双眼逐渐失去了神采,一滴温热的泪落在自己的脖颈处,不是她在哭,那会是谁?
功败垂成,罢了,是她的命。
随即少女缓缓阖了眸子,胸膛彻底平息,霎时一道清隽的身影颤抖的将她抱起,不顾魏帝惊骇诧异的目光,旁若无人的紧紧拥住这具冷透了的尸体。
远处的黑夜中,一个男人负手看着魏宫的方向。
“咻——”一支细小的烟火从魏宫方向升起。
男人面色阴沉,声音带着戾气,骂了一句“废物”。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岫有了些意识。
她不是死了吗?为什么会觉得冷?
她感受到的是彻骨的寒冷,她忍不住想要蜷缩起来却动弹不得。过了半响,她挣扎着睁开眼,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冻上了。
眼前的这一幕她曾在无数次的梦魇中反反复复地看见过。她的娘亲倒在地上,早已没了呼吸,娘亲身上落了一层白雪,身侧的雪地上是斑斑点点的血迹。
木然地抬起手,这是一条圆润短小的胳膊。
她心底涌上了比前世死前更深重的绝望,她重生了,却重生在她十四岁生日的前一晚,潼安镇被屠杀殆尽后的那一刻。
老天为什么要这样玩弄她?!
“哈哈哈...”她吐出一口血,口中发出悲凉又怪异的笑声。若她能早来一刻,那她潼安镇的三千四百条人命就不会白白葬送!十年的时间都让她重新来过了,偏偏吝啬这分毫!
“哒哒哒——”远远传来了马车声。
云岫知道来得是一位故人。
她按下心头剧痛,闪身进了院落后的小道中,匆匆往凤阳楼赶去。
纵使天不遂人缘,她也要把握住这仅有的希望。
来人是杏花小筑的首领卫彪。
杏花小筑的名字听起来温婉,实际上是杀手组织的一个分支。
前世,卫彪在潼安镇发现了存活的云岫和白婉两人,他看重两人资质,将二人收养到杏花小筑。云岫和白婉在那里学习武艺、学习琴棋书画、学习逢场作戏,为了成为一名合格的杀手,为了有朝一日能手刃仇人。
她们被卫彪逼着不断执行任务,无数与她们无关之人死于剑下。
最后,白婉疯了、云岫死了。
而这一世,云岫不想再困进杏花小筑了。
当务之急,她要去找到白婉,离开这里。
此时的凤阳楼一片寂静,满地尸体,无人生还。
云岫四处搜寻,经过后院时,听到泔水桶里突然扑腾了一声,一只惨白的手伸出来扯住了她的衣服。那人借着扯在衣服上的力气从泔水桶里爬了出来,她浑身湿漉漉地散发着恶臭,正是白婉。
云岫忽然想起一个人,前世她被匆匆带离潼安镇,只以为他已经死了,可刚刚在凤阳楼的尸体中并未看见过他的尸体。
“你知不知道陆朝一在哪里?”
“都死了,都死了...”白婉满眼噙着泪花,眼神空洞,虚弱地说完这句话后晕了过去。
云岫将白婉背到后背上,羸弱的肩膀被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得发抖,小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这具年幼的身体还是太脆弱了,她咬着牙艰难地挪出了一步,蹒跚逃离了这座小镇。
随着最后两个活人的离开,潼安镇陷入了彻底的死气沉沉。
一声马鞭破空响起,马上坐着一个焦急的少年。
几人就此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