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1
偏僻荒芜的山沟,一座煤矿突然出现,让这荒凉的野外有了一丝人气,但远远望去并不见什么人影,只有那些冰冷的建筑和机械,显示这里有人活动的迹象。
瓦斯爆炸事故带走了两条人命,这一切对煤矿的生产,似乎没有多大的影响,毕竟这地下的煤还够开采50多年,还有这么多人需要工作,需要生活养家呢。
也不能说没有影响,安全工作会议,安全检查,领导的要求叮嘱比以往多了起来。
可那些对于下井工作的工人来说,似乎反而增加了不必要的烦心事,谁不知道命重要,谁不知道注意安全呢,可井下突发情况太多,太复杂,谁能预知得到呢。
开安全会议时,汪小超听见一旁的工友,不耐烦的咕叨着:“切,讲那么多,顶啥用,还干不干活啦,乃求咧,还不如涨点工资来的实在。”
........
谢关平死了,他的床位被清理搬空,平时睡觉盖的被子,卷着他的尸首被一块拉走。
不久,床位搬来一位新工人李德才,河南人,三十多岁的年纪,但看着苍老松树皮似得皮肤,经常误以为他已经五六十岁。
当汪小超得知李德才才38岁,心里不由的一震,汪小超一时有些难以置信,这是三十多岁男人该有的状态,那一刻,汪小超害怕了,也是这时他萌生了离开煤矿的念头。
“嘿,看啥嘞,不要奇怪,工地、煤矿、铁矿我都干过,风吹日晒得久了,你也这样哎。”或许是看出了汪小超的吃惊,李德才操着一口河南味的普通话,憨厚乐呵呵的说。
李德才憨厚爽快的话,打断了汪小超脑子里的想法念头,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急忙陪笑夸到:“厉害,厉害,养家的男人最可爱。”
“可爱?可爱个球哩。”李德才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说到:“养什么家,连个老婆都么有,你说话文绉绉的,读书人吧。”
汪小超惊奇于这看着粗笨的男人,心思却不粗。
洗漱回来的王德顺听见李德才的问话,搭话到:“正儿八经本科大学生。”
“大学生?大学生怎么也来这。”李德才不解的问:“现在这大学生,怎么......”
这使汪小超一时语塞,感觉脸颊有些发烫发热,不知该怎样回答这个看似简单却很刁钻的问题。
还是一旁的王德顺解围到:“嗐,大学生也是人,也要生活工作,别看那些坐办公室的衣着光鲜,没有咱小汪挣的多,随随便便月入过万我们小汪,是吧小超。”
李德才一听汪小超工资高,竟然月入过万,随即投来羡慕、期盼、激动的神情,似乎是看到了财神爷般。
汪小超有些不好意思,但上一刻,被问的那种语塞、别扭、局促的心情,完全被令一种自豪,甚至骄傲的心情替换,他害羞的微微一笑,但同时,心里却飘过一缕酸涩难受与惆怅。
“钱,这个万恶的东西,给人带来荣耀,却又要为此疲于奔命,甚至丧命,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啊!”汪小超心中暗暗的想到。
2
谢关平的私密物品,家人应该都一块带走了,留下的东西仅是两个塑料盆,盆里放着毛巾,还有没洗的工装,以及散落在床板上的几个避孕套。
新来的李德才,在得知原来床主人出了矿难死掉,他先是一愣,随即好奇的打探问:“咋死的。”
“瓦斯爆炸,被煤块塌死的。”王德顺点燃一根烟说到:“诺,你要不嫌弃,那盆、工装你都还能用。”
“嗐,嫌弃啥,出来挣钱就是下苦呢,谁计较那弄啥哩,出来这些年头了,啥没见过。”
或许都是出生农村吧,李德才的那种朴素、勤俭、憨厚给汪小超留下了深刻印象,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父亲身上的某些东西,这让汪小超心里一暖,又一酸,涩涩的。
谢关平的离开,似乎对矿上的生产工作没有丝毫影响,只是下井工作时,耳边少了一些关于女人的下流、刺激的话语,这反倒使工友们会偶尔想起他,提一嗓子:“姓谢的走了,是有些无聊哈。”
“嘿嘿,老谢去那边,估计也是个风流鬼,祸祸女鬼去了,哈哈。”大家哄笑起来,汪小超却没笑。
这时汪小超也会想起谢关平,甚至有些感谢他。
煤矿瓦斯爆炸前几天,汪小超就感觉身体不舒服,头晕目眩,但并不妨碍干活,汪小超扛着,坚持和大家一块下井。
汪小超出身农村,在家里父母的小病小痛,经常都是扛扛就好了,这种吃苦耐劳的品格,汪小超耳熟目染,也学会了,大学几次生病感冒,都是那样挺一挺就好了。
对于这次的身体不适,汪小超也没放在心上,依旧和大家一块工作。
干活时,谢关平依旧说笑关于女人的风流韵事,还教汪小超怎样和女人相处,大家听的津津有味,只有汪小超闷着头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