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春雨刚停,已然崩溃的常笙慢悠悠踩着沈徊的脚印,一路来到了观主的院门口。院门大敞,里面却安安静静,常笙有经验了:山雨欲来,憋大招呢。
这院里最出不得差错的屋子,就是徐夫人的卧房。常笙都不用掐指算算,就知道他俩定在那里。屋里黑漆漆的,靠着散进来的月光才能勉强看个形状,只见一兔一人蹲在地上,围着一块地砖嘀嘀咕咕。听见声音,少年警觉的一回头,而后咧嘴一笑:“娘,你来看。”
这时候,常笙才发现少年手里还捧着她的罗盘。
常笙唯恐他们再惹什么乱子,只轻声的说:“乖,徊儿,你来把那饼交给母亲好不好,你爹要吃。”
沈徊却目露疑惑:“娘你怎么了?哪来的饼?这是罗盘啊。”
他看着僵在原地深呼吸的母亲,突然福至心灵,年幼的脑袋瓜爆出了智慧的火花:娘累了,我带她来看。
少年身高腿长,几步就到了常笙面前,“坐稳。”说罢他一手捞起常笙大腿,一手扶住常笙后背,抱小孩似的托着她往那块砖走去。
少女此时已气的说不出话,“你你你”了半天,竟然词穷。又怕动作太大牵扯伤口,干脆任由火炉似的沈徊带着到了那地砖旁。
至于少女该有的羞涩——抱歉,没有。
面对一个刺了自己一剑并且疯疯癫癫的法外狂徒,常笙只想一拳教他做人。
只见少年伸出一只脚,脚跟轻点了几个方位,而后墙壁传来石头摩擦地面的沉闷声响,常笙面前的书柜一分为二向两边移去,露出一扇木门。
她愣在了少年怀里。这疯子,有点东西。
面对这扇诡异的木门,常笙开始努力搜索脑海里着关于养母徐观主的记忆。
据说徐观主出身高门大户,也算儿孙满堂,一场变故却让她与全家阴阳两隔。没有人忍心去详细问,徐观主也从未提过。有徐观主从未在人前祭祀过亲友,甚至她自己的房内,常笙也从未见过供奉灵位。只是每年秋天,徐观主都会独自离开道观一段时间,据说是去祭奠亡魂,也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后来徐观主皈依了道门,不久就来到了这座三回山。这山不高大,也无甚秀丽的景色,甚至连附近的采药人都不屑上来。偏偏徐观主选定了半山腰这块地,花了大价钱请人开山路,铺石道,又伐了几百棵树木,凿了无数山石,才有了现在平坦的地面。修建道观几乎耗尽徐观主全部身家,是以现在道观的日子也过得紧巴巴。
徐观主收养常笙以前还收养了很多猫猫狗狗,就安置在常笙现在住的那小院里,为了给常笙挪地方,那些猫猫狗狗也没有再养了。
徐观主是一个很安静的人,她从不见道观以外的人,也不在意是否有人来祈福,或道观是何名声,甚至好像……徐观主希望这座道观真正藏在这山林里,与世隔绝。
小常笙被收养时刚刚十岁,她虽教常笙读书习字,却只是翻来覆去那几个,似乎笃定了常笙只会这些就够。原主小时候还会企图亲近徐观主,而她多回以一个浅淡的微笑,渐渐的小常笙也就放弃了。她们就那样不冷不热的一直相伴,小常笙坐在圈椅里来回背那几首诗,徐观主坐在案后慢慢的叠着元宝。
也有例外。小常笙身体不好,隔三岔五就要病一病,每到那时,徐观主又会衣不解带的一直守在她身旁,把她抱在怀里,给她讲故事、喂药、唱歌、哄睡,又分明是十分在意小常笙的。
然而几天前原主被众人发现晕倒在雷击木下,却唯独徐观主漠不关心,明明还不到每年她去祭祀亲人的时间,就急匆匆离开了道观,到现在还没回来。
跳出原主的视角看,常笙发现徐观主其实有身上太多矛盾和谜团。她对这处道观选址的执着,自己身份和过往的遮掩,对小常笙的态度,都有些奇怪。这个养育了原主的人,藏了什么秘密?可与原主的死亡有关?
想到此处,常笙拍拍沈徊的胸口:“你做的真棒,放娘下去好么?”
常笙眼下已经快速接受自己多个好大儿的事实了,这小子虽然疯,但好像还有点用。安全第一,有这货和灵兔陪着进去,是眼下最安全的选择。
等等。灵兔?
常笙脑中突然升起一个小小的的疑惑。他们都说徐观主原先养着的大量猫狗去哪了?没有人提及过它们去向,猫狗又不是死物,怎会突然从家园彻底消失呢?在旧主的记忆里,这道观中也从未出现过一只猫狗。
也许一切的答案,在这密室中。
“徊儿,我们下去探一探罢。”常笙语气温柔,那眼神像带了小勾子,等着那摇头摆尾的懵懂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