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乌云褪去,这是这么久以来,荒林上方第一次出现月亮。
贺子书眼睫动了动,抬起脑袋,苏软趴在他身上,一动不动。
他起身,捧起苏软的肩膀,把她抱在怀里。
月光将这里照得通明。
平日里娇俏灵动的少女脸上没了血色,透着股生命流逝的寡淡,她拳头紧握的地方,还在渗血。
箭头从她的后心贯穿过去,即将刺进贺子书的部分,被她隔着血肉握住,生生折断了。
贺子书摸了摸她的鼻尖嘴唇,眼睛里黑不见底。
他从脖子上取下项链,方型的吊坠像一个藏宝盒,这也确实是一个藏宝盒。
按了按盒子底部的机关,盒盖弹开,里面躺着一枚小小的红色药丸。
他捻起药丸,鼻尖落下一滴晶莹的泪。
把药丸送进苏软嘴里,等待了一会儿,他抱起苏软,一只手解开她胸前的拳头,然后伸到后面,握住箭尾,一把扯了出来,鲜血迸溅的前一秒,另一只手死死按住伤口。
不知过了多久,他松开手,猛咳了起来,咳得眼睛充血。
于是又从怀里拿出一瓶药,全部灌进嘴里。
……
林间的路还是很难走,贺子书抱着苏软,深一脚,浅一脚朝前走,日夜兼程,中间苏软一直没醒。
他走得慢,偶尔累了,就坐下来歇息一下,给苏软揉揉筋骨,然后重新启程。
南下的地方并不远,但是也花了他很长时间。
走到悬崖边,他终于停下来,护着苏软跌坐下去。
和其他悬崖不同,这里的悬崖下方,是一条狭窄的峡谷,视线能触及的地方,生满了藤条,像一张密布的网,掉下去,一定会被藤网缠住。
贺子书找到地方,深深松懈下来,肩膀脊骨软塌下去,像被抽了骨头。
他弓着身子,伸出手,摸了摸苏软的脸。
月色下,少女的脸颊白皙透红,像一枚干净的水桃子,察觉到触摸,她眼睫动了动,睁开了。
映入眼里的,是一张瓷白又狼狈的脸,散落的头发向下垂,脸颊唇角沾了血,眼睛像是几宿没睡积攒出来的红血丝。
这张脸在朝她笑,细长的眼睫遮住眼眸一半的晶莹。
悬崖上吹来微风,凉丝丝的,但是很舒服。
苏软眨了眨眼睛,清灵灵的声音脱口而出:“帅哥你谁?”
贺子书笑了,眼角眉梢都含着喜意,整个上半身在轻轻颤,护着她后脑的手掌揉了揉。
苏软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从他身上起来,脆生生问:“你笑什么?”
贺子书还在笑,捂着脸撑着一侧身体,笑声又轻又快。
这人笑什么?
苏软觉得莫名其妙,凑过去,霸道扯开他的手:“笑什么嘛,分享给我好不好呀……”
然而这回她问到一半问不下去了,她看见手掌后的脸在流泪,亮晶晶的泪水盛满了眼眶,顺着高挺的鼻梁滴落下来,他还在笑,分不清是太高兴还是太难过。
这样子让人心情很复杂。
苏软顿住了,连忙改口:“我不耍你了,贺子书你别生气,我就是想逗逗你,我以后不开这种玩笑了,我保证!”
她伸出三根手指。
贺子书抹了抹鼻尖,最后笑了一声,突然转身拥住苏软,晃了晃,在她耳边低声说:“后悔陪我走这一趟吗?”
苏软本来被他抱得好好的,一提这茬火气就上来了,但还是回抱着他,闷嘟嘟道:“早知道,我就和你姐姐一起走了。”
贺子书又笑了:“那下次,你还跟我一起走吗?“
苏软半张脸埋在他肩膀上,认真想了想,最后道:“那要看你能不能保护我。”
贺子书的手默不作声探上她的脖颈,轻声:“那我就争取练好体质,至少死在你前面。”
苏软只觉得这话有点瘆人,没弄明白话里的意思,随口道:“干嘛这么说,弄得好像我出事要拉你垫背一样。”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贺子书抬起另一只手,手上拿着一枚血红的令牌。
他眼眸幽幽,盯着上面的三个字,缓缓回答:“算是我立的誓,除非我死了,谁也伤不到你。”
这话听着真像老妈想让她考前三名画的饼,苏软撅了撅嘴:“光说可骗不到我。”
贺子书收回令牌,自嘲地笑了笑,脸色慢慢沉了下去,捏着她后脖子的手渐渐用力:“那就当我讲了个笑话,忘掉吧。”
苏软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皱眉道:“你这人说一出做一出。”
贺子书抬头看天,手指注入最后的力度,对着月亮仿若游神:“下次再吃话梅糖,我请你。”
在苏软反应过来不对劲之前,她后脖子抽了一下,整个人瘫软下去,错愕间,她感觉到贺子书松开手,把她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