皱起眉,口吻愈沉,“罗县令不许我再继续查……”
织雾发觉他语气隐有不甘,却开门见山地同他缓缓表态。
“我愿意帮刘大哥。”
“若是刺客有什么特征,我可以在村子里帮忙留意。”
“毕竟……”
织雾口吻略为笃定道:“我当天险些被刺客掐死,认出他的概率……应当会比其他人的概率更大。”
刺客经过专门的训练,极其擅长伪装,要找出对方本就是难上加难的棘手事情。
刘甫听到这话颇为意外。
他自然不会因为织雾一介女流而轻视对方。
相反,织雾的话让他想到许多受害者在遇到凶手后本能的惊惧反应。
纵使皮囊可以伪装,但直觉有时候的确会比眼睛更加准确……
刘甫沉默一番,不由问道:“你果真愿意帮我?”
他对这件事情当然没有放弃。
背靠瑾王的罗县令特地来阻止他调查,这当中必然有鬼,越是如此反而就代表越发接近真相。
织雾若知晓刘甫心中所想,也会赞成他的猜测。
在“书”中太子回宫的开端剧情中,织雾记得一笔带过的剧情里的确是个捕快抓获了刺客。
不管这个捕快是不是刘甫,她都需要他能继续坚持下去。
更重要的是,三月初一那日是织雾这副身体原主会死的起因,当天刺客于山神庙中杀人灭口,险些就掐死织雾。
即便她不是死于刺客之手,刺客多半也会知道她死于何种缘由。
所以她比谁都愿意帮助刘甫。
刘甫沉吟了片刻,似乎思索了许多。
他顿了顿,随即对织雾道:“三个刺客已经死了两个,剩下那个曾被我用钝刀砍到小腿。”
“按时日掐算,刺客若是还活着,断然无法利落走路。”
织雾听到这话,一颗将将要放下的心又陡然一提。
“那对方会不会伪装成能正常走路没有受伤的模样?”
刘甫当即否认,“我办案多年,将歹人就地正法也是常有的事情,断然不可能会弄错。”
砍出去的那一刀会造成怎样的伤害,刘甫对这点自是很有把握。
“对方即便可以勉强下地,走路也必然会大汗淋漓,艰难支撑。”
甚至短期内,伤口还会重新裂开流血。
织雾仔细将刘甫说出的特征一一记下后,同他点头示意,这才回了村里。
一番波折,织雾回到家时已是黄昏。
她推开篱笆小院围起的矮门,远远便瞧见了霞光落在窗口男人清瘦的脊背上。
屋里的男人如今身体恢复了一些,下榻虽然困难但也会坚持来到窗下翻阅一本破旧医书。
此刻日沉西山,晚霞的微光覆于他的面庞,如玉山笼上了朦胧薄纱,令他容貌看起来比白日冷清气质多出了一缕别样的艳。
织雾自是无法描绘出那般不俗之姿,只觉好看的画面令人眼睛都好似受到了温柔抚慰。
她一面恍神,一面正要进到家门。
可手指搭上门框的瞬间,刘甫最后与她交代的话犹如几道惊雷劈入了天灵盖般……
连带着脚下轻快的步伐都瞬间凝滞。
刘甫说,刺客的皮囊可以伪装,但腿脚不便却很难伪装。
鬼使神差间,织雾忽然想到了丈夫也一直无法下地走路的事情。
连日来都被忽略的巨大迷惑缓缓浮上心头:对方之前明明伤在眼上,为什么路也会走不得?
他的腿一直行动不便,即便偶尔下地行动,也都是织雾积极从旁搀扶。
即便如此,男人走路也异常艰难……
织雾的心渐渐沉入了水中。
原本张口要唤“夫君”的喉咙也好似梗入了泥泞。
倘若只是一场误会,那也就虚惊一场罢了。
可若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产生差错……
细细想来,要是家里的“夫君”是个双手染满鲜血的恶人,她还与对方一直同屋生活,甚至每晚都在对方的眼皮底下乖乖入眠……
这与一只抵在豺狼血腥齿下的软绵羊羔有何差异?
*
织雾今日回来颇有些晚。
男人见她脸色微白,似乎疲惫,端了杯茶给她。
织雾心不在焉地接住,低头看去时,却在杯中的倒影里瞧见了对方偏头打量她的模样。
一双深邃眼眸寂如浓夜,眸底的情绪晦暗至极。
织雾手一抖,那茶水便洒落在了桌上。
她掩住袖下轻颤的指尖,竟没敢喝。
眼睁睁看着那跌倒的杯子就要从桌面轱辘滚远。
宽厚的手掌在这时落入美人眼帘之下,扶稳了险些滚落的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