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天是可以诱导的。
看似想到哪里说到哪里,没什么主题的聊天,只要稍微不动声色地来几个回合,就可以指向我想要的方向。
尤其是在对我没有什么戒备的人面前,于我来说,这几乎可以称得上与生俱来的天赋。
如何投其所好,如何遮掩自己,如何得到别人的喜欢。
察言观色,并在这个基础上说出别人想要听到的话,其实也没有那么困难吧?
称不上操纵别人,也称不上刻意地去讨好别人。
最一开始,我只是觉得,既然我可以做到,对我来说这也并不费事,却能让别人感到开心,那么我就去做了。
假如一定要说我有什么目的……我愿意称之为“利己主义者的利他性”。
因为这些事情我可以做,于是也期待着总有一天别人也会对我这么做。
也就是说,我是为了得到别人的帮助,所以才去帮助别人的。
而我这样的行动势必得建立在一个非常可悲的前提,才可能等价交换:前提是,我帮助的每一个人,都是值得帮助的人。
或者说,得是一个好人才行。
更可悲的是,我并没有迅速辨别对方是否值得帮助的能力。
只有等付出了,只有没有得到回报之后,我才会意识到,啊,原来又是一次白费功夫。
伪善者。
我这么唾弃自己,不是真的出于帮助别人的目的而行动,只会让我内心中的空壳越来越大而已。
但中原先生并不是这样的。
我觉得中原先生在行动前说不定根本没有去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充其量只是看不过眼,只是想要去做所以去做了。
哪怕上次太宰对中原先生遭遇的背叛说的非常含糊其辞,我大概也多少能够猜到那会是怎样的展开。
日光之下无新事。
农夫与蛇,并不是第一天才会出现的寓言故事。
人类呢,对于轻而易举得到的东西,绝不会感到珍惜。
刚认识中原先生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人。
撇去由于社会越发精致利己主义而使得“好人”的评价沾染上的贬义,就我看来,“好人”确实是愚蠢的人。
那是不应该存在的圣人,不求回报……得是故事里称赞的神明,那样绝非人类的存在。
经历了背叛之后,还能够继续这样不长记性吗?
我很清楚,我也并不是值得帮助的人。
电视里讴歌的都是“忘了我吧,你一定要幸福”的感情,而我有的却是“想要死在他面前”、“一定要让他记住我”的诅咒。
很可笑吧?
像我这样的家伙,中原先生从刚开始就不要招惹才是明智之举。
归根结底,我也不过是这种程度的喜欢而已。
真正喜欢一个人的话,应该是想要看到对方幸福,想要对方不再哭泣吧?
但如果我的死亡能够让中原先生流下泪水,那我会感到至高无上的幸福。
虽然中原先生说过,他只会向前看,死去的人永远没有活着的人重要。
但对我来说,被定格在死亡那一刻的瞬间,死在中原先生面前的那一刻,我一定能成为他那一刻所有情绪的来源。
说不定,就连成为中原先生当下最重要的人,都可以去做这样妄想的梦哦?
这些我自己都觉得过分的想法,却是我每天都忍不住去想的美梦。
我自己也知道真这么做的话对中原先生非常过分,所以我还是会稍微努力坚持一下的。
以前,我总以为选择轻生的人是因为什么理由,所以才选择回归死亡。
而我现在发现,死去并不需要理由。
这只是生命的终点,是必经的一环,今天死去和几十年后死去并没有本质上的差别。
所以死亡不需要理由,而是活着需要理由。
想要再吃一口美味的饭菜,想要再闻一朵花香,想要再听一首好听的歌,这种细小的事情,当然也是一种理由。
只是对现在的我来说,食物早就失去了原本的魅力,我不曾再见到美丽的花,歌曲也变得千篇一律非常无聊,很多事情不再值得期待。
倒是和中原先生说话的时候,静止的时间会重新流动起来,所以“死在中原先生面前”的这个最终按钮我还是没有按下去,这是我离开这个世界的登出键,也是我什么时候都可以做出的选项。
并不需要急于一时,就贸然做出决定。
说不定,我的人生还能够迎来转机。
昨天晚上和中原先生走回家的路上,他后来又问道:“所以,这几天小川是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人太多了,我选择足不出户在家里看电视,这就是所谓的‘TV旅游’啦。”我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