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阳光明媚,不甚刺眼,从窗棂里透了一点进来。
姜君瑜之前在窗下摆了张小案,上面乱七八糟地涂着一些字,被阳光一打,墨水泛着一点润泽,泛起的光有些晃眼。
她飞快地眨了几下眼,将视线收回,撑着脑袋听外面的动静。
她虽然娇纵,却极护短,是以庭院的奴婢性子都活泼,有几个跟小雀似的,正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小姐落水后不大对劲。”扫洒的芳桃惆怅:“总是呆呆坐着走神,上次远远见了太子殿下,差点没反应过来。”
“说什么呢!”年长一点的玲珑正在看药,让她别乱说话:“大病初愈,精神不济是难免的事。”
“好吧好吧。”芳桃自知失言,觑一眼药,催她:“快要糊了。”
两人于是絮絮叨叨地又将话头牵到了别处。
姜君瑜于是兴致缺缺地不听了。
芳桃确实没说错,姜君瑜这几日是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前几日意外落水,虽说很快被救起来了,只是姜君瑜一向娇气,春日的风仍叫她冻着了,一不小心就大病了一场,这两三日精神才稍微好了些。
然而,好了没多久,在院子散心的时候遇见找姜父议事的裴琅。
两人隔得有点距离,看不大清对方,姜君瑜却不知为何,直觉就是他。
阳光太好,正巧散在裴琅周遭,将他附近也带上一点浅淡的光晕,仿佛他整个人都十分温暖似的。
他弯了下嘴角,还没来得及开口。
姜君瑜就听到他的半截话。
【姜君瑜?】
姜君瑜:???
她错愕抬头,确认对方明明没有开口,不可置信地扫了周遭——除却裴琅主仆二人,哪里还有别的外男?
何况声音确确实实是裴琅的!
明明艳阳高照,姜君瑜却冷不丁被自己胡思乱想得吓到,只觉后背密密麻麻的,蔓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呼吸跟着急促起来,几乎不能抑制一颗狂跳的心。
活见鬼了,到底是谁开口的?!
没有理会姜君瑜的反常,裴琅只是顺路经过,视线在她身上落了一下,很快收回,也没有计较她不行礼的冒失行为,从廊桥上走过。
姜君瑜内心却久久不能平静,面色一瞬白了,舔了下干涩的唇,她艰难地开口,问周遭侍女:“刚刚可是有人叫我?”
几个婢女面面相觑,不懂小姐这是怎么了,一个胆子稍大点地率先问:“方才无人出声,小姐可是听错了?”
姜君瑜的脸又白了一点。
知竹瞧出不对劲,打发她们:“太阳太大了,小姐被晒得有些头昏脑胀。”
姜君瑜勉强弯了下嘴角,手指蜷缩起来,攥紧一片衣袖,很艰难地应和着点了点头:“嗯。”
她立刻逃也似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
“看,又走神了。”芳桃小声嘀咕,对玲珑使了个眼色。
玲珑好脾气地再说一道:“小姐,喝药了。”
前几日的事情实在是太匪夷所思,叫姜君瑜一颗心惴惴不安的,实在很想弄清楚原委。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捧着药碗,小口小口地抿了。
良药苦口,涩得姜君瑜忍不住皱眉,低声嘟囔:“是不是又是那个李郎中开的?一样的苦。”
知竹识趣地递上一只梅子给她压味,好声好气地回她:“小姐,是太子从宫里请的御医。”
姜君瑜眼睛微睁,一时反应不过来似的,顿了下才回过神,将药碗放下,原地转了几圈,好像下了很大决心:“那他现在在姜府?我去看看。”
*
姜君瑜不信神鬼之说,只是莫名其妙听到这样的话,倒叫她真觉得莫不是自己摔坏了脑子?
正好裴琅现在就在姜府,姜君瑜做事一向干脆,索性直接去找人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书房重地,府内少人踏足,何况现在老爷和太子还在里面议事,外边于是没几个人待着,姜君瑜轻手轻脚地靠在房门前。
里面讲什么她也听不清,只得将半边耳朵伏在书房门板上,试图听到印象中的声音。
“小姐!”知竹比她还紧张,小声嘀咕:“被发现可是要挨骂的。”
姜君瑜听了半刻也没被发现,莫名觉得自己是做奸细的一把好手,艺不高人胆大,这会宽慰她:“不怕。”
她忽而弯一下眼,有一个绝佳主意:“你现在去小厨房端盘桂花糕的,要是被发现了,就说我是来太子送桂花糕的,就当谢他请了一个开药很苦的御医。”
知竹点点头,忙不迭走了。
姜君瑜洋洋得意,脑袋转回来,刚打算继续听下去,不料下一瞬,门板松动,从内打开,她一时不察,踉跄了一步,堪堪稳住身形就对上裴琅似笑非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