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柳城草长莺飞,虽处大盛边塞,却景色秀丽,颇有塞上江南之美,大盛在此建设已数百年。
营州都督府是各羁縻州府的中心节点,治所柳城亦是大盛在东北地区设置的唯一内地型州县。
因此柳城不但有大量的中原移民,更有高句丽、戎厥、也丹、室为各民族在此生活,数万民众的生计让这座城市充满了烟火气与生命力。
赵青川喜欢这座城市的烟火气,她最爱的便是辰时上值前走过的那条南林街,柳城日头起的早,在五月这时景,辰时日头便有些透亮了,街边的小商贩们早早开始叫卖,有吆喝叫卖糖饼的,胡麻饼,还有餺飥,连空气里都透着食物的香气。
赵青川自然是不会去买这些朝食的,都督府里早早便备好她的朝食,碟九样每一处都透着精致,她有时来不及去上值,下人们便会为她每样点心装好放在食盒里,让她坐车去上值时可以边吃边赶路。
但是赵青川虽不吃这些街边小食,不代表她不喜欢这热闹,她甚至在每次路过南林街的时候都会掀起车帘子,看一看这街景繁华。
但也掀起一刹那,她便会立马放下帘子。
南林街的商贩都知道每日辰时,营州都督府的车会从这闹市中走过,却从没人真正见过里面的主人,但也有人带着隐秘的得色和人炫耀,他曾在这每日辰时行过的马车掀开的一瞬间观得,这车里有个美人。
只是这美人今日去的地方颇有些特别,美人不去游船,不去观园,而是去了一座道观。
“法云观”建在柳城最盛名的南山的山顶上,气势恢宏的道观盖的古色古香,庄严肃穆。
赵青川来的便是这所道观,她来了却并不急着上香,而是径直去了偏殿里的小厢房。
偏殿里早有人等在那处了,见她来了,那人忙转身走向了她,一边朝她走来,嘴里还一边嘟囔道,“我的好赵大人,你怎么才来,我都要急死!”
赵青川见她一副急着上火的样子,心里有几分好笑,故意道,“也不知道什么事让我们素来稳重的玉娘子都这般心急上火,是因为你的那位未婚夫吗?”
“呸呸呸,你可快别说了!”萧玉儿一听她提这个,立马啐她道,“你没事提这般糟心的事干甚?你还嫌我不够烦吗?”
赵青川笑了起来,“那你在烦什么?还能什么事能有这事更让你心烦。”她一笑了起来,那份冷意便悄然淡了下去。
当世讲究女郎要眉将柳绿,面共桃红,身形富态,微笑时更要灿若春花,观之可亲,望之可爱之感,这样才能彰显帝国的大气与繁荣。
她却不然,她长得淡眉秀目,肤色苍冷,身形瘦削,故此不笑的时候的她,看起来十分的疏淡冷清。
她手拿拂尘,头梳回鹘髻,头上也没簪什么花,只扎了跟浅色发带,身着天青色道袍,一副简单干练的道姑模样。
她是真正的美人,即便不施脂粉,也是眸若点漆,腮若新荔,鼻腻鹅脂,唇绽樱颗。
只是这美人虽是个美人,却不是个观之可亲的美人,相反当她专注凝视人的时候,竟隐隐有种威严感。
她的威严感一方面来自她的长相,另一方面,却也是她对自我的要求。
她的父亲是营州都督赵文徽的幼弟赵文斐,赵文斐一生并未出仕,但凭着一手医术也曾惊艳整个辽东,不过可惜,医者不能自医,在她五岁那年,她父母便因患病相继离世了。
幼小失祜的她没有依仗,无奈也只能厚着脸皮在赵府寄身,赵都督与她父亲自小感情甚笃,但毕竟伯父并非亲生父亲,她虽年幼,却也懂了这些道理。
因此,她不管在府里府外都极为自觉,时刻留意自己的举止,言谈是否得体端庄,不让自己在外人面前有一丝让人诟病挑理的地方。
就如同现在,其实这厢房明明只有萧玉儿和她两人,她席地凭几而坐,却安坐如钟,如尸居神位,连跪坐下的衣角都是一丝不苟。
她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萧玉儿却急的要冒火了,她拿手指指着她道,“赵青川,赵仓曹,你倒是悠闲自在,你也不赶紧想想法,那孙顺不敢堵你,可他敢来堵我啊……”
她拿手当扇子扇的呼啦啦想,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那老匹夫,从我出门开始就开始堵我,还说道什么……”她越想越气,拿起杯里的水就咕嘟嘟喝了两大口。
萧玉儿头上梳了个随云髻,也没戴花,只简单戴了几只钗,脸蛋圆圆的,十分的好气色,眼睛黑黑的像只小鹿,是个喜庆的模样。
赵青川看她明明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却天然的有一种莫名的喜感,不禁生出了几分逗弄她的心思。
她从桌几里抽出一本经书,不咸不淡地问道,“我记得这位孙顺孙大人年纪可不小了,她女儿孙月令也和我们同岁,怎还老夫聊发少年狂了,做出这等上门堵女郎的事了呢?”
萧玉儿听她这般说,不由得一愣,稍豫后才明白她说的什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