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隐从阁主处回来时,一眼便看见了倒在地上的侍卫,心中顿感不妙。
他一个侧身先于众人闪进牢房,在空气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不易察觉的气息,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冷冷开口:“有人来过。”
随即赶来的手下即刻走上前,“属下这就去追查。”
鹤隐思忖片刻,用手捻起了地上的灰,凑到鼻尖嗅闻了一下,忽而想到了什么,沉声道:“不必,看好他,别让他死了就是。”
“是!”手下又退回暗处。
鹤隐立于窗前,静默不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身形完全融入了黑暗之中。
她究竟想做些什么……
第二日,正殿之上。
“弟子见过阁主。”慕君遥低眸,恭敬地站在台阶之下。
“回来了。”阁主端坐在高位之上,身穿檀色深衣,领口用银丝镶嵌着云纹滚边,广袖及地。脸上戴着的银制面具遮住了他的面容,却掩不住周身之势。
他仿佛在看慕君遥,又似没有。只淡淡地扫过一眼,身上的凌厉便不自觉地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之感。
“是,属下幸不辱命,已完成任务,特来复命。”慕君遥双手向上,捧起一枚令牌,由身边的侍从交到了阁主手中。
阁主收回令牌,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慕君遥身上,缓缓开口:“昨日为何未与鹤隐一同回来?”
慕君遥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再抬眸时又是一片平静,“启禀阁主,鹤隐师兄带着顾宏彦上路,身负重任。弟子因内力不济,恐耽搁师兄行程,故分别而行,今日一回阁中便赶来复命。”
“我已听鹤隐说过,此事你们做得不错。”
话音刚落,阁主遽然向她抛来一个药瓶,“将这药服下,调息几日后,便会恢复内力。”
“多谢阁主相助。”慕君遥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之色。
阁主随即从座上站起,走至窗前,背朝着她问道:“我曾在你出发之前许你一诺,不论是武林绝学,亦或是奇珍异宝,皆垂手可得,你可有了决定?”
慕君遥低头想了半刻,仰首回道:“弟子斗胆,希望沈家能够在此次风波中全身而退。”
阁主似乎有些未预料到,沉默了许久。场面一时凝滞,落针可闻。
而后,他转身凝声道:“棋局结束,一方得胜,不论是下棋人,还是旁观者,皆会抽身离去,无人会过问几枚棋子的结局。”
慕君遥缓缓跪下,以额触地,道:“纵然是棋子,却也有用处之分。阁主既留下顾宏彦一命,想必是因为他现下尚还有用。若是留下沈家,或许之后对顾宏彦能够有所牵制。”
“你在夜雨阁中,应该学过斩草除根的道理,凡事心慈手软,只会留下无穷隐患。”
“弟子不否认抱有私心,若非利用沈辞晚的身份,任务也不会如此顺利。可弟子也确是为阁中着想,句句属实,还望阁主定夺。”
阁主微微闭眸,“这便是你的决定?”
“是。”慕君遥坚定道。
“你倒是执着,罢了,过几日沈辞晚便会回到沈家。”
慕君遥郑重行礼,“多谢阁主。”
“若没有与之相配的能力,便不要怀有怜悯之心,去吧。”
“是。”慕君遥低眉敛目,日光映在她的睫毛上,在脸上投射出一层阴影。她行礼后,便退出了殿内。
那日之后,江湖可算是彻底变了天,顾家出事的消息如插了翅膀般迅速传了出去。
众人未曾领略过这等令人惊惧之景,只是听得传闻说顾家在少主大婚当日,被一群不明身份的黑衣之人闯入。顾家上下,死伤惨重,顾老爷,顾少主以及他那才刚成了婚的少夫人,均在这场风波中不知所踪。
而后,在短短几日内,顾家名下的所有田庄商铺尽数被毁。一夕间,家业毁于一旦,顾家就此没落,难复过往光辉。
更令人惊奇的是,未想到才过了几日,那原本失踪了的少夫人竟不知怎的出现在了沈府门前。只是她惊厥过度,发起了高烧,昏迷了数日。待醒过来时,已失了那几个月的所有记忆。
众人见此景,只叹即便是常人,有过这等心惊胆战的经历,也难免不受刺激。何况是顾少夫人这等柔弱女子,又如何能不病倒,也实在可怜。故而也早已忽略为何偏就她一人回来,只当是巧合罢了。
而顾家也早已是人仰马翻,又如何有精力去管一个刚过门的少夫人,便由着她回了沈家调养。
一时之间,江湖中群龙无首,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更有甚者重新提起了当年贺家之事,有人说两家的遭遇如此相似,定然有什么关联,说不准幕后凶手实为一人。也有人说顾家是因为替贺家鸣不平而糟了奸人报复,为此扼腕叹息。
众说纷纭,只是这些猜测转瞬便湮没于江湖的滚滚尘烟中,无人知其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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