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透进院子,将杯中的水照得波光粼粼。鱼十鸢坐在院里,手下压着阿爹留下的手稿,字迹工整,她却认不得几个。
鱼十鸢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手稿被大力合住,发出啪一声清响。
惴栗村就那么大点地方,谁家稍稍有点动静,一顿饭的功夫就能被传遍家户,她对外称李酌修是她远房表哥,李酌修的流言倒是缓缓压住了,可是这黑石子,她现在是百口莫辩。
鱼十鸢抬头看了一眼合实的门扉,犹豫再三终于下定决心,她捞起桌沿上的书,走过去叩响紧闭的门。
“李酌修?”
敲了半天没人应,鱼十鸢眼底闪过诧色,下一秒撑大双眼推门而出。
早听闻临死之人易回光返照,莫不是他真染了瘴疠,这几日精力充沛都是假象?
门没扣严,鱼十鸢一头撞了进去,户牖半开,床幔工工整整挽在两侧,却没有李酌修的身影。
“李酌修?”鱼十鸢又唤了一声,还是无人应。
她困惑着又去院里转了一圈,方才吃饭时还在的啊。莫不是他心细如麻,看出阿娘逐渐展露出的不满,自己走掉了?
可他身无分文,水性也不好,如何走得了。
鱼十鸢蹙起眉头,寻了出去。
炎阳悠悠挂在头顶,燎得人心烦意乱。已是午后,农人吃了饭,都躲在屋里午睡,蝉鸣鼾声混成一片。
鱼十鸢从村东头寻到村西头,又从南头寻到北头,额间渗出细汗,她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怒火自心间烧起。
平日里看着礼数周全,面面俱圆,没想到暌别竟连声招呼都不打!
亏她这几日花尽心思照料他,怕他是贬官至此,怀有不忿,连他从哪来、现要任职何处都没敢问,只知道个姓名!又怕他伤势调养不好,遂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他。阿娘嫌她没出息,愣是让她在左廊窝了好多夜!
李酌修倒好,一声不吭就走了!
鱼十鸢怒气冲冲去寻泉眼,她口舌几欲冒火,孔亟顿渴。
至于李酌修,爱死爱活,反正她问心无愧!
溪水潺潺带走燥热,鱼十鸢抬手摸出鼻尖上的水滴,一声喟叹,背靠到一块大石上,眼目往远里挑,忽然看到一抹乍眼的白。
眉若远山,眸揣星子,笑弧微漾。
是李酌修那个混蛋。
只见李酌修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鱼十鸢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冒了起来。
她快速起身迎过去:“李酌修!你太过分了!”
李酌修笑意一僵,问道:“在下惹了姑娘?”
闻言,鱼十鸢一噎,责备的话就这样卡在了喉间。
这才记起他从醒来后,几乎整日整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今日好不容易出来透口气,她还要这样大惊小怪。
李酌修还在等她回答,目光昪亮望着她,鱼十鸢感觉自己的脸要被这炽热的太阳烤化了,她搓了搓衣角,翁声翁气道:“我还以为你走了。”
说完,鱼十鸢觉得这句话暧昧至极,连忙补充道:“你在我家住了许久,若是过滩,这笔钱得给我挣。”
闻言,李酌修微微一愣,随后绽开笑颜,道:“自然,姑娘救命之恩,在下定会涌泉相报。”
不待鱼十鸢在答,李酌修又问:“姑娘那日救我,可有看到其他人?或是村中可有人家在那日救了遇难的外乡人?”
“不曾。”
李酌修心微微沉下,虽他已猜到这般结果,可那十二跟随皆是人中龙凤,还是不甘心一问。
他的亲身长随也在十二跟随中,李酌修不免伤怀。
“姑娘可有酒?”他问。
“……有。”鱼十鸢莫名所以看了一眼眼眶染红的李酌修,点点头。
“我去取,你等着。”
“我随姑娘一同去罢。”
李酌修本就人高腿长,几步跟上鱼十鸢时代步子。
鱼十鸢微微仰头,看了一眼身侧又放慢脚步的李酌修,垂头轻道:“你莫要听邻里闲磕牙。等你伤养好些了再走也不迟,若是他们问起来,你便说是我表哥,左右我阿娘也不是村里人。”
李酌修垂下眸子看着比他矮了大半头的鱼十鸢,墨发包髻,点点碎花明艳,她垂着头,鼻尖雪白挺立,有些晃眼。
这几日他着实听了些流言蜚语,正打算想个法子,没想到她倒先想好了。
“好,”李酌修唇几不可察勾起。
眼下他还不能离开,十二跟随决不能白白丧命于此,既然他还活着,誓死也要挖出来田大这个奸佞。
田大……
李酌修脸上笑意抽离,寒气在眼底凝起。若不是二皇兄提点,他穷尽一生,也想不到田大会躲到南方这般僻远的地方。
但是,他查田大一事儿瞒得紧实,二皇兄怎会知道?
还恰巧知晓田大藏匿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