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慧看妈妈准备的韭菜,自然知道了晚饭要吃什么。
在H省,没有比一顿饺子更能显示出招待之丰盛。
饺子上的每一个褶子都是妈妈对女儿的爱与思念。
孙慧在南城呆久了,早就想着这一口,搬来了张小板凳,捡起盆里的菜来一起摘。
等贺敏春送人回来,母女两人一边干活一边话家常,自然而然讲起了常家大伯去世时的情况。
农村生活单调,婚丧嫁娶,都是大事,且常家大伯死的离奇,这件事注定会是平野村近半年的谈资。
贺敏春虽然养病在家,几波串门的人过后,也将事情经过听了个七七八八。
常家大伯早几年就有中风的毛病,近两年一直养得不错。平时都是常鸿飞雇人伺候他的一日三餐,定时洗衣打扫。比起农村寻常的孤寡老人,日子还算舒服。
今天打牌的时候还好好的,有说有笑,赢了不少钱,突然之间就从牌桌上栽了下去,一屋子人都吓死了。
贺敏春喃喃感叹:“要我说常老扁也是有福气的人,死得干净利落,没受什么罪。虽然无儿无女,这几年小飞照顾他,也算尽心了。”
常家大伯因为有一个扁脑袋,人送外号常老扁。
反正在平野村,日常生活中,几乎是不会用到大名的。
人人互称小名或外号。
孙慧耐心听着,手上动作不停,“怎么都是小飞照顾,不是该他们哥俩一起吗?”
“那可不一样!”贺敏春有农村妇女说八卦时一贯的特征,声调不自觉压低了几分,“这是他们兄弟早说好的,常老扁的钱都留给小飞,小飞要给他养老送终的。”
孙慧了然,这个说法也不是才有的。
一二年级的时候,常鸿飞比一般小孩要调皮,有几次和家里吵架,常明昆怒气上来,发着狠说:“滚蛋,老子不要你了,正好你大伯稀罕你,你跟他过去吧!”
常鸿飞脾气倔,听了这话,觉得被父母厌弃,只是也不肯真的去大伯家,放学就跟孙慧回家。
两人一道写作业,吃完饭一起玩儿,看动画片,等天黑黑的了,他妈妈上门来找,好说歹说才肯回去。
“那常鸿飞照顾他都是图他钱了?”孙慧顺着贺敏春的意思问。
“怎么说话呢!”和暖春嗔她,虽然她话里话外都透着这个意思,但听的人真说出来了,她又连忙否认。
她也未必有什么坏心思,不过是人的本性,农村妇女这点显示的更加突出。
“小飞可是有良心的,全村人都看着呢,这么多年,照顾常老三可不比亲儿子差。”
孙慧漫不经心地问:“常老扁一个收破烂的,能有多少钱!”
“你可别小瞧收破烂的,”贺敏春语调高了八分,“他又没什么花项,这几十年总也能攒出三四十万。”
“你看见人家存折啦?”孙慧问。
贺敏春瞪她一眼,一脸她欠揍的表情。
孙慧微微挪了挪身子,笑着道:“那常鸿飞是赚了!”
贺敏春觉得孙慧今天说话特别的不上道,聊不到一起去,换了话题,母女两个一起包了顿饺子。
丧事上有晚饭,孙俊卿在事儿上帮忙,晚饭时就没回来。
贺敏春吃完,看着孙慧洗碗,便也匆匆出去了。
在平野村这地儿的习俗,红白喜事上,讲究人越多越好,人多热闹,显出主家诚恳厚道,广结善缘。
贺敏春自认为和章淑萍姐妹情深,越是赶上这种婚丧大事,亲近的人才更要多出工出力,这样方能显出关系的亲厚。
虽然她所谓的出工出力,也不过是在那里重个人头,是常家广结善缘证明的一个分母。
贺敏春自己计划是要拖着病躯,在那边呆到十点钟,交待孙俊卿等到一两点钟,打牌的人都散了再回来。
说起贺敏春和章淑慧的姐妹深情,其实也非常脆弱。
两人关系破裂有过前科。
她们年龄差了五岁,算不上同龄,做姑娘的时候勉强算说得上话。
后来章淑慧嫁到平野村,几年后做媒将贺敏春也说了过来,两人本就脾气相投,都是勤劳肯干的传统农村妇女,又有了同龄的孩子,关系自然而然密切了起来。
那真是一段如胶似漆的日子!
简直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
章淑慧连生了两个儿子,喜欢孙慧喜欢得不得了,就差把她和自家儿子中的任意一个定娃娃亲了。
那时候都穷,家家户户之间的经济差距不是很大,一家两个儿子,一家一儿一女,很难产生什么矛盾。
但随着常家越来越富,孙家原地踏步,女人之间的攀比之心愈演愈烈,最终导致关系闹僵。
孙慧五年级毕业,两个女人断交,导致两个家庭也切断了一切社交往来。
贺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