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应酬完的言谦,身心俱疲,本不想多管闲事,但看到那位小姐丝毫未察觉有人跟踪,他又于心不忍。
几步走到她身后,他蹲下身假装从地上捡起东西,袖口滑出准备好的钢笔落在手里。
“小姐。”言谦出声喊道,那人却好像并没有听到继续往前走了。
言谦只好又叫道:“小姐?”
那人转过身来,她穿着一身考究的淡青色旗袍,披着件黑色短披风,一头乌黑的直发垂落在肩上,白皙的脸庞上紧闭的嘴巴透露出一丝紧张。
言谦将钢笔递给她,希望这短暂的交谈能让她提起精神,注意到有人跟踪。
所幸她也是极为聪明,一点就通。接过钢笔顺势走向对面的胭脂铺。
言谦目光落在她的平跟白皮鞋上,按照她的穿着打扮,不可能没有注意到这双鞋和旗袍不是很搭配,看来她的身份有点特殊。
他转身,几个身穿粗布衣服的男人围过来。这证实了他的猜想:穿低跟鞋方便逃跑。
为首的人戏谑道:“言公子这么晚了,还不忘搭讪女子?”
言谦眼睛微微眯起,语气冷冷地说道:“你是在管教我吗?”
那人立刻堆上一副笑脸,摆摆手,道:“哪里哪里,我们还有事先走了,言公子请慢走。”说着,几个人四下散去。
对面的路边停了几辆黄包车,言谦慢慢悠悠地朝对面走去时,又回头瞥了眼胭脂铺,她背对着门,好像真的再挑选胭脂,见状,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第二天一早,言谦就去巷子口等她,于他而言,打听一个昨夜被特务跟踪的女人并不难。
陈余念,女子师范大学老师,独居于城北的一方小院。在世的亲人只有兄长陈余生和嫂子,陈余生也于一年前参军,现在生死未卜,他的妻子女儿也不知所踪。
她站在墙角,冬日刺眼的阳光令她眉头微微蹙起,她像是在等一个老朋友般注视着他。
那一瞬间,言谦好像看到冬日腊梅傲立于风霜之中。
他同她打招呼,她却好像刺猬般质问他是谁。言谦意识到她可能并未将他放在心上,他便直抒来意,提出送她去学校。
她皱着眉头,警觉地问:“为什么?”
他随口拈来,“因为昨夜,我对陈小姐一见钟情。”对他而言,这种风月场上的荤话张嘴就来。
在他们交谈时,电车从他身后驶过,她赶不上了,最终同意由他送去学校。
在车里,她显得很拘谨,言谦也懒得开口,两个理念不和的人,大概一开口便是争执吧。
下午时分,父亲遣人通知他参加宴会,言谦本不想去,但听到是报社老板做东,他忽然想起陈余念,便来了兴趣。
这位老板经常宴请各界人士,黑白两道通吃,能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若她能去,自然是极好的。
言谦下午卡好时间去学校门口接她。同上午一样,两人在车里并没有交流。她安安静静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问去哪,言谦便也不开口说明。
进入宴会厅后,言谦莫名有些火大,这个女人,为何一句话不说就敢跟陌生人走,他故意气她,说道:“陈小姐都不问这是哪儿,就随我来?”
没想到她微笑着说:“言先生见笑了,只是我昨夜也对你一见钟情。”
言谦心里一紧,他警告自己她只是在嘲笑他。
不久后,一群人走过来和他搭讪,言谦明白,他们是奔着父亲的身份而非他。
透过莺莺燕燕,他看到她身着枣红色旗袍端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眼里尽是鄙夷与不屑,他就知道他的希望落空了,但凡她今晚主动点,就能攀附一位能护住她的达官显贵。
也许是借着酒意抒发爱意,亦或是他风流成性。
那天晚上,他们忘记了身份,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
后来她不过问他的身世,他亦不过问她的过往,两人心知肚明,却又装傻一般地度过了平凡的半月。
一天深夜,有人敲门。他不喜欢别人打扰他的私生活,所以别墅里既没有佣人也没有安装电话。夜里上门,看来事态紧急。
言谦披上衣服出去将人领进客厅,留她独自一人待在书房,来人是他的心腹,深更半夜跑来是为告诉他,特务机关盯上了几个反动分子,要借调保卫处的人去抓人。
送走来人后,言谦走进书房,他不知如何开口,撒谎成性的大公子竟然词穷了。
这时,她面色淡然的说道:“你有事的话就去忙吧,我自己回去。”
看着她平静的眼神,言谦莫名心疼,他走过抱了抱她,他预感到他们平静的关系已经岌岌可危。
当天夜里,他们便抓了三个,当街打死一个。都是些热血青年,面对心如冷铁的军人,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第二天清晨,报纸一出。言谦就听闻特务处的一把手被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