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抬头看看前方的百里息,觉得他浑身都冒着仙气儿,那点信心瞬间就又消失了。
城中百姓知道今日祈雨,早早在路边等候,只为一观圣女姿容。
虽隔着一层红纱,却隐约能见圣女身姿窈窕,端庄圣洁,他们将手中的花抛向轿辇,跪地参拜,仿佛这样就能得到神明庇护,心想事成。
他们以为圣女是神明化身,却不知圣女只是统御万民的幌子,她自己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很快来到祭台,殷芜扶着茜霜的手下辇,一步一步走上祭台,目不斜视,不看百里息一眼。
只是两人站得近,殷芜能闻到淡淡的青竹冷香。
面前摆放着方形祭炉,百里息先是念了祭文,然后从殷芜手中接过所写疏文,点燃扔进了祭炉内。
说来也巧,疏文燃尽的瞬间,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布满乌云,接着又是打雷闪电,竟是要下雨的样子。
这简直就是神迹,祭台之下的百姓高呼跪拜起来。
“神教永存,圣女千秋!”
“神教永存,圣女千秋!”
呼声如山,呼声如海。
大旻百姓皆信奉神教,她真的……能推翻这个虚伪龌龊的神教吗?
*
殷芜被送进祭坛旁边的小殿内避雨。
很快,大雨降下,激起地上的尘土,殷芜能听见殿外百姓的欢呼声。
她渐渐沉寂下来,人在桌边坐下,忽生出孤勇决绝之心。
不管她最后能否成功,她都要试一试,哪怕粉身碎骨。
门从外面打开,带进风雨的湿润气息,百里息走进殿内,他一身白袍,白色的靴上不染纤尘,玉带束在腰上,龙章凤姿。
殷芜微微垂着眼,唤了一声“大祭司”。
百里息缓步走到窗前站定,风将他的衣袍吹得微微颤动。
茜霜出去端茶,殿内便只剩两人。
静默。
殷芜嗓子有些痒,咳嗽了两声,努力压了压。
外面的雨没有变小的意思,殷芜又等了一会儿,觉得有些难熬,于是开口道:“这雨下得真是及时。”
她本没觉得百里息会回应,却听他冷冷的声音道:“是圣女诚心斋戒,诚心感动神明。”
净胡扯,她才没有什么诚心,那疏文也是胡乱描画的,不过她倒有些好奇,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大祭司,若今日没有下雨怎么办?”
“风雨雷电皆有时,算准便好。”他看着窗外风雨,神色冷漠。
瞧!跟本不是她的诚心感动神明,是他算准了今日会降雨。
这世上根本没有神明。
殷芜不再开口,也不再看百里息,两人未再开言。
外面的雨终于渐渐停了,百里息离开了小。
“请圣女移驾,属下送圣女回宫。”
殷芜一惊抬头,看见宦凌站在门内,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让她背脊瞬间生了一层凉汗。
她定神伸手搭在宦凌小臂上,轻轻道了一声“辛苦宦凌护法”。
宦凌扶着她上了轿辇,随后自己骑马跟随在旁,他声线偏低沉:“上次圣女遇刺,我才知狄昴竟然是黎族的细作,是属下不查,险些害了圣女,还请圣女恕罪。”
殷芜脸上流露出几分无措,几分关心,“不是……不是护法的错,护法还受了鞭笞之刑,不知伤口还疼不疼?”
宦凌笑着摇摇头,他看向殷芜的目光带了一抹贪,忍不住用舌顶了顶牙膛,还要再忍一忍,再忍一忍。
*
百里永在花楼里与人争风吃醋,腿被打折了,据说伤得还很厉害,即便休养好也瘸了。
邬池来告诉殷芜的时候,她并不惊讶。
“百里永留下了残疾,已经不能陪伴圣女,过两日属下会再送来画像名册,还请圣女再次择选。”邬池道。
他离开灵鹤宫,便去了临渊宫,见百里息坐在书案前,行礼道:“属下已将事情告诉圣女,这几日便会将人选重新送过去。”
殿内静默片刻,百里息放下笔,“这次百里家子弟不可入选。”
为了给圣女选夫婿,这些日子三大长老没少活动,他代掌仪典司之事,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邬池顿了顿,道:“若天权长老……”
天权长老百里崈是大祭司的父亲,邬池一个小小副掌司哪敢得罪,却听百里息道:“告诉他是我的意思。”
听了这话,邬池不再多言,低头应下。
几日之后,百里崈入宫来见百里息。
“百里永被打残,分明是被人陷害,还请大祭司做主,为他申冤。”
百里崈坐在轮椅上,眉间隐见戾气。
书案后的男子脸上无喜无悲,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天权长老想我怎样为他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