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腾起,第一个冲到山顶的果然是那只黄骠马。
邓裘看见那棵系着红丝带的老槐树近在咫尺,眼底亮起了一道光。一阵兴奋的暖流充斥着他的全身,他“吁——”的一声勒紧缰绳,黄骠马却并没有如他意料般的停下,反而加速向老槐树冲刺过去。
老槐树后面,是万丈悬崖,邓裘一瞬间如坠冰窟。
他当机立断抽出佩剑,奋力刺入黄骠马的脖颈之中。黄骠马更加狂躁起来,它悲鸣一声,马脖子使劲向后仰去,后腿强劲有力地一掀,将马背上的人向悬崖下甩去。
邓裘反应极快,他凌空扯住缰绳,借力一拉,黄骠马瞬间被扯到了他的身下,他再往马背上用力一蹬,黄骠马飞速坠落,他攀住了崖边的一块突出的石头。
云岫暗道一声幸好,邓裘武艺不凡,她特地赶来防止节外生枝,果然不是她多虑。
她抽出一支飞刀,手起刀落,直直插进邓裘攀在岩上的那只手里。
邓裘猝不及防,吃痛地松了手,随着一声惨叫,急速下坠。
一根长鞭从老槐树上飞下,长鞭绷直,迅速回弹,卷着昏死过去的邓裘扔在了地上。
槐树上跳下来一个人,那人擦了擦长鞭收回腰间,似笑非笑道:“哪来的小姑娘,行事如此歹毒!”
云岫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人,失声叫道:“秦叔?”
秦昶也认出了眼前之人,她竟然是半年前在城郊破庙里散尽千金的那个小女孩。她此时身着锦衣,躲在魏帝狩猎禁地,出手便是要取人性命,无一不透露着蹊跷。
两人各怀鬼胎,剑拔弩张。
邓裘未除,这番又多了一个待灭口之人。云岫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刚刚看秦昶身手不凡,她不敢轻举妄动。
云岫大脑飞速转动,开口是女孩子甜美软糯的声音:“秦叔叔,你闯入围场藏在这儿,我觉得也不是什么好人。不如这样吧,你把他交给我,咱们互相就当没有看见,好不好?”
秦昶冷笑一声:“你倒是打得一副好算盘,上次骗我一回,这次还想故技重施?可惜你想错了,我来到这里就不怕被人发现。”
“那叔叔想要做什么,如果有我能帮的上忙的,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需要。我就想听听你究竟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
云岫暗骂一声油盐不进,单手伸到背后,握上了藏在腰间的软剑。
“秦昶!”
稚嫩又严肃的声音响起,一个穿着黑衣的小男孩微微喘着粗气。他疾步走到云岫身边,将云岫挡在了身后。
云岫看不见他此刻的眼神,里面是超脱了他这个年纪的冷峻。秦昶没来由地觉得那目光压得人抬不起头。
“你家是不是住在大三巷二十三号?”姜循礼没头没脑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秦昶眼神瞬间变得犀利。
这个地址,是他给他年迈的老娘和妹妹找得安身之所。当年他离开魏都,去往梁王麾下之前,将两位至亲转移到了这处私宅。他从未与任何人提起,甚至他这次回来也忍住了阔别多年后与家人团聚的渴望。
这个毛都没有长全的小男孩究竟是从何得知?
“你是谁?”若说秦昶刚刚还有些轻敌,以为这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此刻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帮助你重回暗卫营。”
姜循礼的每一句话都让秦昶心中大为震撼,他对他的生平竟然如此了解。梁王覆灭后,他苦苦追寻一个知道他是谁的人,如果一个人没有了过去,没有了来路,他就真的成了与这些乞丐为伍的行尸走肉。
而此刻,那个人就在他的面前。尽管和他想象中的那个人的形象大相径庭。
“好,我相信你。”
秦昶在内心的焦灼与挣扎后,做出退让的决定。
但这一切似乎都在姜循礼的意料之中。他点了点头,平静的走过去,将邓裘手背上的飞刀猛地一拧,刀口变成了一只惨不忍睹的血窟窿。邓裘痛得惨叫一声从昏迷中醒来,姜循礼不为所动,他拔出飞刀后擦了擦,放入怀中,将邓裘扔下了悬崖。
纵然云岫手上沾满鲜血,此刻看见姜循礼如此冷漠草率的结束了一条性命,还是觉得心惊。她拉住姜循礼的衣袖,讷讷叫了一声:“循礼...”
姜循礼紧紧握住她不安的手,沉静道:“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
过了这么久,第二匹赛马冲上了北峰山顶,马上坐着的是花一卓。
花一卓看着眼前空空荡荡的峰顶心中纳闷,那神机营的小子分明在他之前,他也未曾看见他下山,人去哪里了?
但他也顾不上想那么多了,扯下一根红丝带,向山下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