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琼再怎么小心,此时也想不到有人比自己更执着。她正带着一行人告别府中家人在前去大河和邙山的路上。
“此去邙山,至少十日。虽然走的是官道,但我今时不同往日,摆的是大排场。下了官道后,我们都得打起精神来。”
她心想:自己最开始用青毡车是因为它看起来普通,即使有从人跟着也不至引起乡人围观。现在由俭入奢,主要还是因为石弘——她不得不承认,只要不是自己想出的唬人主意,就很难心安理得地享受蒙混过关以后的安定感。原本她也不过就是瞒着,现在却成了哄骗。外祖找来替身虽然想帮她,但也说明他们并不完全了解她。
说起来,二位老人对自己的宠也太过了。羊琼心里暗暗内疚,这次邙山回来,必定要马上去一趟杜陵,然后让他们知晓,自己堂堂正正的,不需他们如此折节相护。
想罢,她从食盒里拣出松仁糖往嘴里放,这舒服的日子啊。之前在京城真是给她憋坏了,一出门就觉得有眼睛盯着自己。
从京城到邙山,八百余里,途中二十七个驿站,羊琼预备行路两日,来回则需四五日,余下还要玩多久便看那里是否依旧如记忆中那般景色了。
如今虽有凉汉的外忧,世道倒比往年太平些,官道来往井然,羊府的人一路行来,没有遇到一点闹心的事。羊琼也因此把向自己示过好、有官职的年轻男子都想了一遍,觉得自己往日把人人都当成是空食君禄,实在也有失偏颇。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享受各位的付出造就的太平日子,自己对未来便没什么需要筹划的了。她摸摸自己的双髻,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到及笄,那时她便可以“出家”了。
邙山横亘三百余里,羊琼一行从翠云峰山脚登上邙山,道路宽阔,能容她的车队一路直驶到峰顶。
她下了车,就带着两个从人找一个歇脚处眺望远处的少室山。邙山上古木森森,山虽不高,但兼有雄浑和清幽的神仙之气。羊琼素好猎奇,想着能与古代的帝王神交,就见一人独行在前,飘飘若仙。
羊琼不自觉地便跟了上去,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向南行了一刻钟,就见到几处山中人的房舍零散地掩映在古木之间,那仙子正是在往那里走。
羊琼探头看了看,还是决定不要进村,赶快回峰顶找自己留在那的从人。
那人却转过头,见了她细细打量。
羊琼一惊,但因为那人风姿卓然,自己突兀回转显得太过猥琐,于是就挺着脖子站在当地。
仙子突然张口道:“木瓜。”
羊琼吓了一跳,以为邙山不愧是历代帝王安眠之地,是有一点灵气的。再仔细看她,眉眼间却依稀有些熟悉。竟是那早就”出家“的鼎鼎大名的表姐崔葳蕤。羊琼六岁的时候在崔家见过十四岁的崔葳蕤,那时她便是众世子世女们的表率,被誉为最有安定郡公行事风范的崔家小辈。这位表姐在十六岁的时候出了家,从此一直云游在外,只在羊琼等人心中留下无尽的传说。
“这里只你一人居住?”羊琼左看右看,这里实在是再平凡普通不过的一座院落,虽然景色不错。她看崔葳蕤怡然自得,不禁心中大感钦佩,慢慢地也自在起来。表姐果真如她所想一般过着无拘无束的神仙日子。
崔葳蕤拿起一把刷子为屋后牵出的一匹白马梳毛,一边笑道:“怎么,你也想住?你养尊处优惯了,如何住得?”
羊琼道:“不怕表姐笑话,我虽然没有表姐这样厉害,偶尔住住想必我也住得。”
因为主人手下不轻不重,那白马似乎很是舒服,配合地摇动着长尾,嘴唇一动一动地从挂在竹篱上的一袋草料里抽出干草咀嚼。崔葳蕤手下不停道:“你可知在这山中夜晚伸手不见五指,豺狼猿猴之声不绝于耳……”
羊琼道:“豺狼猿猴更怕人,”她讨好一笑,“何况还有姐姐保护我。我今日就不进城,和姐姐一道睡罢?”
得了崔葳蕤干脆的赶人,羊琼笑着站起身,让一个从人去通知余下的人赶来。刚过不了多久,就见一个衣锦冠玉的男子带着几人从不远处直向小院而来。
“姐姐,这人可是识得的?”
崔葳蕤瞟了那人一眼,摇摇头,继续专注地擦拭自己的爱马。
羊琼心领神会,见他不过是个普通的富家子,连个眼神都懒得给。
那男子在门口打量了一番,轻蔑一笑:“听说这里有一匹好马,快快给我牵出来。”
羊琼本以为他是来骚扰表姐的,原来不过是为了一匹马,更将此人的话当耳旁风。
孙豪见院中这几人充耳不闻,面上也无动于衷,疑惑道:“你们是不长眼睛耳朵?”
羊琼知道随从过不了多久便会找到这里,心中并无半点担忧,她见他无所畏惧的嘴脸,可见是不知天高地厚,冷笑道:“这样好的马,十两黄金也不换,你有多少钱?”
孙豪再不学无术也听得出她在嘲笑自己,当即皱了眉,走到羊琼面前上下打量,见她只身穿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