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此刻却是不惧,从容淡定道,“臣妾还能如何,只求皇上依法处置。”
“好!朕便给你个交待。”建元帝冷冷道,“宣鉴,传旨,派人将钟楚怀移送大理寺,着大理寺卿秉公处理。”
“皇后可还满意?”
“皇上此言却是有趣,臣妾险遭陷害,何来满意?此人屡触国法,难道不该惩处?皇上每每徇私,倒反问臣妾是否满意?岂不可笑!”皇后也动了怒,不再忍气吞声。
建元帝被反驳得一时语塞,嘴张了张,最终又无声地合上。
“皇上若是无事,臣妾便先行告退。”皇后敷衍地福了一福,头也不回的走了。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建元帝眼眸深不见底。她觉得委屈,当年舒妃又何尝不是无辜。若不是外戚势力庞大,她岂能安稳坐在这个位置同自己叫板。日后总归要找个机会,徐徐剪去定国公府的羽翼。
思虑之间,宣鉴已带着旨意到了丞相府。钟府的老管事以为是来抄家的,抱着钟楚怀大哭不止。
钟楚怀面无波澜,似乎早已料到此事,轻轻踢开他,不屑一顾道,“哭什么,我还死不了。”说着便随手除去身上的官服,只着一身素衣,跟着来人去了大理寺。
庆安哪里信他,主子从政以来,从未受过苛责,更别说被禁军包围府邸,那可是个个带刀的啊。况且,任谁都知道,这大理寺掌握在太子手里,那帮人逮到机会怎会手软,自家主子这一去,就算不死也得掉层皮。
钟楚怀平日也没见和谁关系甚密,如今被抓了都不知该找谁帮忙,老管事像个无头苍蝇,急得团团转,都想好准备后事了。钟相如此身份,骤然去了,便也是要风风光光大办的。
钟楚怀“扑呲”一声打了个喷嚏,不由得身体一颤,总觉得背后阴森森的。到了大理寺,也无人问津,像是要故意冷落他,直接被丢进了大牢,手上、脚上还戴上了镣铐。
昏暗的牢房里,只有一个狭窄的窗口透进来一丝微弱的光线。地上杂乱地铺着一层茅草,上面血迹斑斑。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上一个犯人失禁的臊味,一只老鼠在角落里发出悉悉索索的声来。
他嘴里闪过一丝苦笑,自幼在老首辅钟洧钧的教导下长大,府里虽不是锦衣玉食,却也不曾吃过半点苦头。如今遭受牢狱之灾,也算是头一回。
想必建元帝被那陆氏施压,才不得不做此决定。萧清允必然要借着这个机会,狠狠地报复他。成王败寇,了然于胸。
为帝王者,会纵容宠臣在他手心蹦哒,却不会容忍有人威胁他。陆家不明白这个道理,总以功臣自居,裹挟皇帝,终究要自取灭亡。这就是钟楚怀的底气,建元帝放纵他,不仅仅因为那一层血缘关系,更在于需要一个人与陆家抗衡,而他恰好拥有其他皇子不具备的特点——与陆家有着不可调和的仇恨。所以他相信,他不会死。
但他的确惊讶于谋划良久的计谋,竟然是被那个女人戳破。好在吴嬷嬷已死,这桩案子坐实不到自己头上。此刻他有充裕的时间,去思考他与她的瓜葛,他总觉冥冥之中她不太普通,像是隐瞒着什么。不然为何一见到他,便心生畏惧。
一阵锁链撞击的清响传来,随后牢门被人打开,“钟大人,用饭了。”一个胡子拉碴的狱卒将一碗馊饭连几片沤菜叶推至他面前,不怀好意道,“大理寺庙下,钟大人怕是要将就了。”
钟楚怀瞥了一眼,很快收回目光,嘴角挑过一抹讥讽,不去理会他。
狱卒讨了个没趣,冷哼一声,丢下一句话来,“来了这,就别假清高了,指不定明日剩饭都没得吃了。”
对于一个成年男子而言,饿上一顿算不得什么。到了第二天,他才明白那只是开胃小菜。
大理寺受了萧清允的特意关照,对他极尽刁难。那些罪状从不审问,只让他签字画押。钟楚怀不从,用刑的小厮便一顿折磨。先是将他关进蒸房,不给水喝,钟楚怀整个人虚脱过去。而后用银针刺他的痛穴,逼迫他保持清醒,褪去上衣施以鞭刑。
带刺的皮鞭落到身上,划开皮肤勾走丝丝血肉,钟楚怀闷哼一声,紧咬着牙关,就是不肯松口,几度昏死过去。
用刑的人分寸把握得很好,不伤面相,不动筋骨,只想方设法折磨他。是以套上囚衣,看不出半点异样。
昏迷中,他又做起了那个梦。那个府中别院的女人,低低地唤他“夫君”,双手环着她的腰,哭着向他告饶,还会娇羞的告诉他腹中有了。梦里的她,温婉顺从,眼眸中充满光亮。
屋外下起了飞雪,寒风刺骨,一瞬间仿佛从温室坠入冰窟。那个女人形容憔悴,手抚着微隆的小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是他,亲手抛弃了她。他引诱她坠入深渊,却又狠心地拨开她紧抓着的手。
其实那几日他并不繁忙,他不曾爱过一个人,从来只有利用,一个掌中玩物而已,不过是多玩了几回,自己怎么就真的动情了?他在逃避,他就是个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