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抱恙不上朝,钟楚怀暂且接下了朝政。虽然没有明说,但朝臣多少窥探出一些端倪。剩下的皇子没有一个是钟楚怀的对手,传闻皇帝已经下诏让他继位,钟楚怀既没接受也没拒绝。
别人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却是满腹心思想着怎么料理萧清允和江晚吟之间的纠葛。几次接触下来,江晚吟对他的抗拒十分明显。如果重回前世,他一定不愿再伤害她。如今要想重新挽回她的心,首先要放她自由。
钟楚怀多日来,第一次踏入刑部大牢,牢里的状况与大理寺别无二致,肮脏,酸臭。那人始终背对着他,听到脚步声也没有回头。
狱卒殷勤地替他打开牢门,极有眼色的退了出去,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兴许一会儿那人就该“暴毙而亡”,也省了手底下人看顾。
夕日政敌相见,他却没有快意恩仇的舒畅,只觉稀松平淡,像一潭深池平静无波。隔了许久,才淡淡开口道,“皇后殁了。”
萧清允眼角狠狠抽了抽,偏过头一字一顿,“为、什、么、杀、她?”他想说她是无辜的,她都已经被打入冷宫了,有什么事冲他来,为什么不能放过她。可他不能在敌人面前展示出他的软弱。
钟楚怀面色平静,他懒得同他争辩那些恩恩怨怨,哪有什么无辜不无辜,不然他生母的死又该记到谁头上,那些深宫冤魂又该找谁哭诉。
“说到底,是你自己害了她。”
轻轻的几个字贯进萧清允的耳朵里,他如遭雷击,双眼通红地瞪着钟楚怀,“你胡说,你一定是再胡说!我怎么可能会害母后!”
钟楚怀呼出一口叹息,“是你撺掇的萧璟琰罢,你不必否认,是真是假你很清楚。你想让他对付我,可惜他会错了意,他想一步登天。给皇帝下的药,误送去了皇后那儿,一计杀两人。”
“啊——”萧清允情绪失控的咆哮起来,手指用力抓着散乱的头发,手脚上的镣铐哐当作响。是他,害了自己的母后!他不该自作聪明,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泪水从眼中夺眶而出,他萧清允怎么从太子跌落成孤家寡人,是他优柔寡断妇人之仁,还是他不安分守己痴心妄想?他还有什么,什么都没有了,不如就这样一了百了。
钟楚怀没什么耐心陪他沉浸在自我痛苦中,他来只不过一心一意想办成那件事。
“我可以让你活,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萧清允身形一顿,止住了抽泣,用尽全身力气站起来紧紧揪住他的衣襟,一双眼眸充满了怨恨。这个人是什么意思,让他活下去,然后无穷无尽的羞辱他?真是可笑至极!
钟楚怀没有挣扎,目不斜视地回敬他的愤怒,声音依旧沉稳冷漠,“同她和离,你活。”
萧清允眼中的愤怒转变成愕然,又瞬间恍然大悟,他后退几步,捧着肚子失心疯般狂笑,原来如此,这个人永远能从他身上剥离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比如她。
“若是我不同意呢?”他挑衅地露出一丝笑容,他还有什么好失去的呢,反正已经一无所有了。
钟楚怀皱了皱眉,波澜不惊的湖面终于出现了裂纹,眼底射出点点寒意,“那么所有同你有关的人和事,将会被全部抹除。”
全部……抹除。萧清允脑子嗡嗡的,出现了长时间的空白。他将从来不存在过,移三族会变成九族十族,所有的史书将不会再有记载,钟楚怀绝对是个疯子!
他两腿无力的瘫坐在地上,母后、舅舅、外祖父,还有他的同党、手下,他们流的血究竟是为了什么!陆煜泽用自己的死换他的一线生机,现在机会来了,他要逞一时之气让他们白白牺牲吗?他攥紧了拳头,指甲嵌进掌心的肉里,此时只有疼痛才能让他清醒,做出正确的选择。
他闭上眼睛,喘了口粗气,他知道钟楚怀还在等他的决定,他还不能放弃。
萧清允爬到他脚边,终于朝他跪下叩首,艰难的吐出那个字,“好。”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钟楚怀并不知道这个决定日后会让他追悔莫及,但他现在是轻松的、得意的。他命人搬来桌案,备好笔墨纸砚,淡淡道,“写吧。”
萧清允颤抖地从地上站起来,那挺拔的脊梁半弓着,犹豫地拿起毛笔,狼毫蘸满了黑墨,一笔一划落在洁净的宣纸上,犹如刀刻在心里。
“能否让我再见她最后一面?”他抬眸哀求地望着那个高高在上之人,“就一面!你不是想得到她吗?我帮你。”他有血海深仇要报,一个女人该割舍就割舍罢,至少最后再让她给自己铺几步路。
钟楚怀眯起眼来,不置可否。这一世,他对萧清允两人的感情摸不透,有时他觉得两人真心相爱,有时又觉得她心里还是有自己。无论是哪种,为了让他俩断干净,也要让他们见上一面。
“那你自己把和离书交给她,希望你不要说不该说的话。”钟楚怀甩甩衣袖,走出了大牢。他相信萧清允是个聪明人,既然屈服了,就不会乱说。
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