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夸得天花乱坠?
不过,话又说回来,赵娘子打从第一眼看到寅时,就十分喜欢她,此刻看着寅时清澈见底的眼睛,自然也不疑有他,只意味深长地说道:“培勋知道我喜欢清净,除了你,从未带别的什么朋友回过庄子。”
寅时觑了眼赵娘子神色,并没有深究她话里的言外之意,只是十分笃定她并不认识那位承乾公子。
两人用完午饭,寅时又陪赵娘子坐了会儿,才从赵家庄子赶回西市。
回到西市的时候,已经将近傍晚。
寅时从小怕黑,今日师父又不在家,于是她赶紧趁着天黑前,在屋子里点了几盏素面陶灯。
暖黄的灯光亮起,瞬间驱散了外面的黑暗,把屋子照得亮堂堂的。
寅时今日奔波了一天,身体明明已经十分疲乏,却不知是因为过度劳累还是怎的,躺在榻上始终心神不宁了无睡意。每当她闭上眼睛,那画像上的小公子就像恶鬼讨债一样,面无表情地出现在她面前,摊着手让她把那盒子还给自己。
至于吗?那盒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有必要这样阴魂不散地缠着自己吗?
寅时在榻上挣扎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起身,从箱子里翻出了那个木盒。
她坐在灯下,手里举着巴掌大的木盒看了半天。那木盒做工精致却并没有上锁,这些年来,她一直把它锁在箱子里,从来没有打开过。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好吧,我就打开看一眼。”寅时自言自语地对着木盒嘀咕了一句,随即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子。
出乎意料的是,盒子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放着一把色泽泛黄的铜钥匙。
寅时看着那把钥匙,却越发疑惑了。
这钥匙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那位承乾公子与赵大人非亲非故,祖上与赵家也并非世交。赵大人为何要瞒着自己的妻儿,嘱托自己把这钥匙交给他呢?
寅时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索性烧了一桶热水,褪去衣裳,把自己整个泡进了木桶里。氤氲的热气很快在木桶周围蔓开,她靠着桶壁,舒服地闭上眼睛,任由灼灼热气将她白皙的皮肤染成一片粉嫩。
大概是白日太过疲累,很快一股子倦意就袭了上来。寅时昏昏沉沉,半梦半醒间,好像听到门外响起了几声很轻的敲门声。
她没有应声,师父不在家,就算是上门生意,她也不能越俎代庖。何况最近世道很乱,昨日城中那么多乱党被杀,找上门的想必都不是什么寻常生意,她可不想给师父招惹上什么麻烦。
兴许是门外的人看到屋里亮着灯,敲门声只顿了片刻,又轻轻响了起来。
寅时困得眼皮睁不开,自然也懒得应声。她就这么泡在水桶里,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觉得桶里的水骤然变冷,整个人如坠冰窖,四周呼呼地窜着阴森森的冷气,身上也凉飕飕的。
“寅时,寅时……”
一个飘飘渺渺的声音,在寅时耳畔幽幽响起,听上去像个四五岁的女童。那女童的声音阴阴冷冷,带着几分急切,在万籁俱寂的夜色中一遍遍响起。
“寅时,寅时,别睡了,快醒醒啊……”
又是那只小鬼!寅时凭着最后一丝意念,和睡意抗争了片刻,勉力强撑开眼睛。一道绿光随之飞快地从她眼前闪过,她很快意识到那是什么,连忙从水桶里起身,披上了衣裳。
几乎是与此同时,房间里的几盏陶灯猝不及防地熄灭了。
门外又响起了几声很轻的敲门声。
寅时警觉起来,目光紧盯着门口。
几声过后,敲门声停了。一个男人高挑的影子陡然映在窗户上。
寅时屏住呼吸,强忍住了尖叫。
窗外男人的影子顿了片刻便移开了。惨白的月光渗了进来,照在她方才泡澡的木桶上。
咕咚咕咚,水面上翻起大量水泡,有什么黑魆魆的东西从水桶底部慢慢浮了上来。
寅时大气不敢出,紧张到了极点。她壮着胆子盯着木桶,终于看清了,那浮在水面上的竟是一只披头散发的恶鬼!
那恶鬼的头颅像一团黑色的海藻浮在水面上,脖子已经断了,身上扎满了血洞,正汩汩往外流着血。
黑色的血水眨眼间染黑了木桶。
寅时头皮发麻,强装镇定地想要点灯。就在此时,那恶鬼突然伸出两手,僵硬地撑着木桶边缘,将歪垂在脖子上的脑袋缓缓抬了起来。
就在恶鬼鼓出白色的眼珠看向她的刹那。寅时大叫一声,不管不顾地冲向门口。
那恶鬼见她要跑,鼓着眼珠,凶狠地朝她扑了过去。
寅时余光瞥见一团黑影朝自己袭来,飞快地跑出内院,刚冲到街上,却不想迎头撞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